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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民们都下了马,默默地站在两个庞然大物的周围。牛已死,岔着四腿横躺在焦土上,厚密的牛毛已烧成一大片黑色焦泡,近一指厚的牛皮被烧得龟裂,裂缝里露出白黄|色的牛油,牛眼瞪得像两盏黑灯泡,牛舌吐出半尺长,口鼻里的黑水还在流淌。牛倌和女人从牛角的形状认出了这两头牛,人群顿时愤怒了。
嘎斯迈说:作孽啊,这可是咱们队最好的两头牛,我们组有一半的牛都是这两头牛的儿孙啊。草原能用火烧的吗!草原早晚得毁在你的手里!
毕利格老人说:这两头牛是蒙古牛的最好品种——草原红牛。这两头牛配出来的母牛出奶最多,配出来的犍牛出肉最多,肉质也最好。这事我非得上报旗领导不可!要是调查组来了,我也非得领他们来这儿调查。人造成的损失比狼造成的损失还要大!
乌力吉说:前几年盟畜牧局就想要走这两头牛,大伙都没舍得给,后来只给了两头它们配出来的小公牛。这个损失不小啊。
沙茨楞说:苇地里没风,牛在苇地里躺得好好的,非得去烧一把火。牛跑得慢,哪能跑过火呢。那么大的油烟,一呛就把牛给呛死了。草原上还从来没有人把牛烧死的事呢。不信腾格里,就要遭报应。
焦黑的牛皮还在开裂,庞大的牛身上炸出恐怖的天书鬼符咒语般的裂纹。女人们吓得用羔皮马蹄袖捂着脸逃到圈外,人们像躲避瘟神一样地躲开了包顺贵。包顺贵孤寡地站在牛尸旁,全身烟灰,脸色发黑。他忽然咬牙吼道:烧死了牛,这笔账得记在狼身上!不管你们说啥,我不把额仑草原的狼群灭了,决不罢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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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霞已暗,早春草原的寒气如网一般罩下来。又饥又乏又冷的人马狗,垂头丧气往营盘撤,像一支灰头土脸的败将残兵。谁也不知道,白狼王带领的狼群,究竟是怎样从猎圈和火海中逃脱的。众人议论纷纷,战战兢兢,都说是飞走的。乌力吉说:这次打围只有一个漏洞,就是打围前人和狗的动静太大了,老白狼准是在点火以前就带着狼群溜走了。
马倌们急急奔向自己的马群。陈阵和杨克都惦记家里的小狼崽,他俩招呼了张继原和梁建中,四个人脱离了大队,抄近道加鞭急行,直奔自家的营盘。
杨克一边跑一边嘀咕说:半夜临走前,只给小狼崽两块煮烂的羊肉,不知道它会不会吃肉,道尔基说狼崽还得一个多月才能断奶呢。陈阵说:那倒没事,昨天小狼的肚皮吃得都快爆了,它就是不会吃熟肉,也饿不死。我最担心的是,咱们一整天不在家,后方空虚,要是母狼抄了咱们的老窝,那就糟了。
除了张继原的马,其他人的马已跑不出速度,直到午夜前四人才回到家。二郎和黄黄已站在空空的狗食盆前等饭吃。陈阵滚鞍下马,先给了两条大狗几大块肉骨头。张继原和梁建中进包洗脸热茶,准备吃完茶和肉就睡觉。陈阵和杨克急忙跑到狼洞前。两人搬开大案板,手电光下,小狼崽缩在洞角的羊皮上,睡得正香。小母狗却饿得哼哼地叫,拼命想攀洞壁爬出来吃奶,伊勒也焦急地围着洞直转悠。陈阵急忙把小母狗抓出来递给伊勒,伊勒便把狗崽叼回了狗窝。
陈阵和杨克仔细看看洞底,两块熟羊肉不见了,小狼崽的肚皮却向两边鼓起,嘴边鼻头油光光。它闭着眼睛,嘴角微翘,乐眯眯像是做着美梦的样子。杨克乐了:这小兔崽子把肉给独吞了。陈阵长长松了口气说:看来母狼目前是自顾不暇了。
第十四章(1)
一蒙古人名明忽里,有羊一群。一夜,狼入群中,毁伤其大半。翌日,此蒙古人来至王廷,以此事告之。合罕(元太宗窝阔台——引者注)问狼走入何方。正值此时,群穆斯林摔跤手恰于是处生获一狼,捆缚而至。合罕以一百巴里失购得是狼,而语蒙古人曰:“杀此动物亦于汝无益。”彼令以一千羊予之,曰:“我将释是狼,使之能以所发生之事告于其友,使彼等能离此而他去。”狼被释放后,适遇犬,撕为碎片。合罕以犬杀狼,大怒,令尽将犬击死。彼进入斡耳朵,怆然若有所思,顾诸维昔儿、廷臣而言曰:“我因我体虚弱,而释此狼,意能救此生物于垂死,长生天将赐我以福,我亦可得宽恕。然狼竟不免于犬,我亦难免于危殆矣!”
——(波斯)剌失德丁《史集·窝阔台合罕记第三部分》(周良霄译注)
已感陌生的阳光,从蒙古包顶盖的木格中射进来。陈阵睁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