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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洵眼底的那一抹急切旋即一闪而过,不见了踪影,留下的,仍是一片乌蒙蒙的黑色。
皇甫岚觑着他的脸色,缓缓道:“景洵,不要骗你自己!他为什么要送你走,应该不难猜透吧?对他尉迟岩铮来说,还有什么比名利权势更要紧?你尚有利可图,他几句好话把你哄在身边,待到你碍了他的手脚,他便恨不得登时将你甩得远远儿的,哪还顾得上你的死活!”
景洵面无表情地垂着头,木头似的没个反应。
皇甫岚也不急,续道:“就算是个猫儿啊狗儿啊,留在身边这么些年,也该有感情了。可他于你……”他一声轻哼,“你告诉我,他可曾有丝毫顾虑过你,为你考虑过哪怕一时半刻?他对你用的心,可及得上你对他的万一?这么些年来,尉迟岩铮把你当成什么,你心里最是清楚。他哪里配得上你如此忠心?你敢说,发生了这么多事,你就从未怨过他,恨过他?”
漫长的静默,漫长到皇甫岚以为再也得不到答案了,景洵却出人意料地开了口:
“王爷……到底想要我做什么?”
第三十一章
十一月廿二日小雪,吏部尚书顾孜承御书房面圣,指证羽林将军尉迟岩铮身为朝廷命官,却窃取宫内珍宝,欺君罔上,后私授家奴,罔顾廉耻,实乃罪不可赦。其女尉迟顾氏,家仆若干,尽可为印证者。
一时间,天颜震怒,即刻下旨缉拿尉迟岩铮,革职抄家,连同瞒而不报者,尽数打入天牢。罪人景洵不知所踪,悬赏千金以换其首级。
侍卫破门而入的时候,岩铮心里异常的静。
他最后给爹娘上完香,那灵台就被踹倒了,木屑撒了一地。站起来,掸去素白衣裳上的灰,不用人押持,就这么安然地随着离去。这许多时日安了家的地方,临了竟连头也未回。
入了狱,苦头自然是少不了的。
手足被械在木桩上,那鞭子一下一下招呼过来,带了刃似的。渐渐的,衣衫破碎,皮肉绽开,脑子亦麻木了,口鼻中尽是血腥味,遍体的疼,恍如置身烈焰中一般。
行刑人问他景洵在哪里,他只道不知。
那人听了也不恼火,说只要他不死,那百十道刑罚一样一样试过来,总有一个能让他开了口。
狱中腐臭阴冷,终日不见阳光,好似黑夜无穷无尽,直欲将人闷死在里面。可他想着的那个人,该是早已远在天涯之外,一身自在,甚至连他是谁都记不得了。
那痛,剜骨剥皮一般,可心却是轻的,是许久许久不曾有过的轻快。
身上挂了太多伤,发起高热,偶尔神智不清的时候,岩铮便会絮絮地同景洵讲话。
他说,这么些年,咬了牙拼了命地往上挤,如今诸事成空,回头看时,亦不过尔尔。倒不比少年时,心无尘染,什么也不必懂,什么也不必想,只是好好地和你在一起。
往后怕是再也见不到了。
这一世你我都太辛苦。下辈子,下辈子投生个寻常人家,不要等你离开了才想你,不要等你灰心了才懂得心疼,不要等你死去了才知道懊悔。
那时你第一次开口说话,却叫不出我的名字。我不甘心,缠着你问了好久。最后你说“岩铮,你是岩铮”,听到这两个字,我却后悔了。
言一,你忘了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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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过了多少天,旁人没见着,倒是皇甫岚来过一次。
彼时岩铮刚垂着头昏过去,又叫人拿冷水泼醒了,那脚边泥泞的地面上,分不清是血还是水。
阴森刑室里,皇甫岚笨拙地自石阶上走下来,拿帕子掩着口鼻,眉峰挑起,满脸嫌恶,冷硬面色白玉刻的似的。
岩铮听他问那狱吏:“招了吗?”狱吏答说还没有。随后岩铮就被人从那木桩子上解了下来,双足早已没了知觉,整个人断了线似的便往地上扑。待到再撑开眼,已置身于一处陌生囚室,皇甫岚正站在眼前,高高在上地俯视着他。
这么一丝笑意也无的表情,在七王爷的脸上确乎罕见。少了几分妖冶,添了几分阴翳。
“大人当真受委屈了。”
岩铮挣了几下,起不来身。
“你这又是何苦?”皇甫岚冷眼觑着,怕他弄脏自己的靴子似的,稍稍向后退了一步,“说出景洵的下落,皇上一高兴,大人指不定还能留个全尸呢。”
岩铮也不逞强了,干脆手肘一撑,歪在身后的稻草上,仪态颇不庄重,“事情到了这份上,王爷真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