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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
霜天晓月之下,朦朦胧胧地,孙武的眼前出现了一个披散着头发的全身槁素的女子,脸色苍白,裙裾不整。
孙武一惊非小,张口结舌。
皿妃!
孙武脱口惊叫了一声:“王妃?”
那女子闻声转过了脸。
噢,是——漪罗!
漪罗泪痕满面:“孙先生你?!”
“孙武请你随我回去。”
“回去干什么?”
“漪罗你听我说——”
“孙先生刚才叫什么?不是在叫王妃吗?孙先生你害怕了?”
“孙武从不知世上何为害怕。”
“漪罗可是知道的。”
说着,漪罗不再理会孙武,兀自跪倒在姐姐坟前,摆开了随身带来的祭品。漪罗之哭祭姐姐,与夫差之哭拜“姐姐”大不同,只叫了一声:“姐姐,漪罗来看你来了,你带上可怜的妹妹一同去吧……”就晕倒在冰冷的地上。
孙武忙上前,把漪罗横着抱起来。
孙武把漪罗托上马背,自己也上了马。
他缓辔而行,小心着,怕漪罗受颠簸。
漪罗渐渐苏醒了。
漪罗挣扎着要跳下马背:“让我下去,让我下去!我不跟你走……”
孙武把漪罗紧紧地抱住。
“漪罗,孙武何曾伤害过你?”
“可是你杀死了我的姐姐!”
“漪罗,你会懂得的。”
“不。我永远也不会懂得!”
孙武见漪罗死活挣脱,便更紧地抱紧了这十六岁的女子,催马快跑。他觉得怀里抱着的是一只柔弱的小生灵,或是一个孩子。他不知道如何对漪罗说,也不知道还可以说些什么。他已经意识到吴王台上一场演练,闯下了弥天大祸。大王阖闾拂袖而去,虽然尚未怪罪下来,恐也没有好结果;王子夫差愤怨难平,终究是个祸根;而漪罗,这聪慧而又烈性的女子,痛失亲姐姐,痛不欲生的同时,把他看成了杀人嗜血的魔王!他的用兵之道,治军之道,在这些情感的纠缠之中,碰的都是软钉子。他纵有滔滔宏论,那理论在这刚烈任性的女子面前,毫无用处,而且竟然显得如此地苍白无力。他同情漪罗的痛苦,可是他又不可能认输。他一时处在了两难的尴尬地步,夹在了石头缝里。他是如此地倾心又伶俐又乖巧又善解人意的漪罗。他害怕失掉她,可是,皿妃的头颅不能再生出来,这一斧钺下去,真的同时也斩断了他与漪罗的情缘了吗?
他仰天长吁。
他终于把漪罗带回了府邸。
他甚至想把漪罗捆绑起来。
不。
这是不行的。
他安排帛女热汤热水照料漪罗,漪罗水米不进。
终于,漪罗睡了。
倒插着门,睡了整整一个白天。
夜里,漪罗又逃走了,逃得无影无踪。漪罗走时,除掉带了一点自己从前的衣物外,还带走了那张断了商弦的瑶琴。
十、登上将坛(1)
吴王台上孙武执意斩二妃以正军法,大王阖闾惊诧,焦急,恼怒,心里揪得疼。他万不得已,选择了拂袖而去的方式,心里叫骂着“随这竖子而去”,维护了王者的尊严。他头也不回地走了,王后和随从人等都清楚大王余怒未消,就全都噤若寒蝉,小心翼翼地跟着,不敢多说一句话,不敢走错一步路,甚至不敢弄出一点儿声音来。阖闾是坐车子,沿九曲之路回宫的。也是驾车的侍从活该倒霉,阖闾下车的时候,袍子的角儿让驾车的侍从踩住了,阖闾忽然间双眉竖入鬓角,疯狂地咆哮:
“你这有眼无珠的东西,也敢来找寡人的麻烦!来呀,寡人赏他个宫刑,叫他去受!”
驾车的是个生得很俊秀的年轻人,吓得磕头如捣蒜,泪流满面,连声央求“大王饶恕”。
阖闾理也不理。
为什么偏偏要对这无辜的人处以宫刑?宫刑乃是五种刑法之一,源于远古苗族,原称椓刑,是专为处罚男女淫乱的刑法,仅次于死刑,极为残酷。男子受此刑,要被割去生殖器。伤口常常腐烂,发出难闻的臭味儿,因此又称“腐刑”。行刑要在“蚕室”,即在生着火,没有风的恒温地下室里进行。被处以宫刑的人,一日受刑,数月折磨,终生痛苦。
谁知道大王阖闾这会儿想的是什么?
也没人知道大王是不是把这驾车的人,假设成了一意孤行的孙武。
驾车的人惨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