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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第一章（2）

国民军毫不惊慌，伸手从背上摘下大刀，跟骑手们砍在一起。刀来刀往，铁器发出猛兽般的吼声；好多汉子倒下去了，身上裂开的口子又长又深，就像高原上的深沟大壑，马刀一下子把里边照亮了。

生命凝固在坚硬的骨头上。

赵仲华旅长跟他的士兵躺在一起。

赵旅长本来可以突围出来。赵旅长刚下火线，就听不见枪声了，就看见尕司令的骑手们收起枪，擎着火炬一般的河州刀一声不吭拥上来；国民军的卫兵也把枪扔掉，从背上摘下大刀。已经站在火线之外的赵旅长纵身一跳，又回去了。赵旅长最早是学兵队的武术教练，来自华北大平原，那里的原野跟大刀片子一样宽阔结实，燕赵自古多悲凉慷慨之士，赵旅长从背上摘大刀的一瞬间就仿佛置身于那萧萧的劲风中，仿佛置身于寒声四起的易水河畔。“此地别燕丹，壮士发冲冠。昔日人已没，今日水犹寒。”

卫兵们跟尕司令的骑手一对一全倒下了，大刀和柳叶刀深深地扎进对方的身体，刀口吃进很深，一直到刀柄；刀刃开始在血液中游动像滚滚波涛中矫健的白鱼，后来刀刃被血水吞没。

赵旅长的身边全是尸体，赵旅长望着塬上的回民骑手，等他们过来，他们盯着他，没有进攻的意思。赵旅长全身放松了。大刀和柳叶河州刀像秋天的庄稼，红透在壮士的胸膛上。

赵旅长的身边全是尸体，赵旅长再也收拢不了它们，轰一声倒在地上，跟卫兵和骑手们躺在一起。紧挨他的是两名尕司令的营长，都是二十出头的小伙子，赵旅长很高兴跟小伙子躺在一起去迎接死亡。

刘郁芬的参谋长余嘉培等政工人员，住在镇守使马廷贤的将军府公馆，由国民军26师工兵营防守。尕司令重兵进攻将军府，志在生擒余嘉培。城内国民军由赵旅长率部增援将军府，赵旅长阵亡，增援无望。余嘉培孤守将军府。骑手们一队一队开上去，一去不回。太阳偏西，进攻毫无进展，尕司令下令火烧将军府。起火后，国民军一边抵抗一边挖墙，一百多名卫兵掩护余嘉培撤进河州城。来不及撤退的官兵全被烧死，精良的武器，也被烧毁不能再用。骑手们烧毁将军府后，继续放火，把城外的汉族寺庙万寿观、宝觉寺也烧了。国民军以牙还牙，烧毁了河州最有名的回教建筑“八坊”。

逃进城里的余嘉培向兰州求援。5月25日，１１师师长佟麟阁２５师师长戴靖宇率部抵达河州。尕司令下令全军撤退。

“这回咱们喋喋：西北方言，吃，打的意思。锅盔。”河州城外一望无际的黄土高原，跟扣在大地上的厚锅盔一样，让尕司令的马鞭子这么一指，锅盔就熟了，焦黄焦黄的，散散地敷着一层芝麻，香喷喷的。尕司令说：“咱蹲在野地啖锅盔。”大军“忽啦啦”钻进地缝缝。

佟麟阁和戴靖宇从两路进军河州。戴靖宇的２５师中了埋伏，数万人马从沟沟壑壑里杀出来，跟洪水一样，戴将军的队伍展不开，尕司令的骑手就冲进25师司令部，戴将军胸膛挨了一刀，幸亏没伤着心脏，拣了一条命，拼死突围，算是进了河州城。

佟麟阁１１师顺利入河州。佟麟阁是名将，不怕土匪，休整一天，就杀出河州城，分三路向尕司令进攻。

相传尕司令起兵时，七老太爷不答应，怕孙子吃亏，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最终得便宜的是马麒马步芳父子。阿爷骑上白青马去劝孙子，“你的队伍十个人没有一杆枪，阿门对抗冯玉祥？”尕司令一听怒气冲，双眼“咔”的瞪成了武行僧，“阿爷，母鸡叫鸣驴耕地，婆娘当家娃受气，造反离不了年轻的，你们老颠董颠董：西北方言，糊涂。害怕了回家去。”阿爷一看劝不成，尕孙子的反心大得很，“要打你就往狠里打，阿爷给你帮上些白青马，尕孙子你年轻你先上，阿爷攒上些精神当上一回老黄忠。”

河州城的炮声引来了阿爷马海渊和一大帮老兵，他们当年随董福祥的甘军入京救驾，打过八国联军。

佟麟阁师长号令全军：让回民见识见识咱西北军大刀的厉害。官兵们收枪摘刀，旋风一般紧随他们的师长。黄尘遮天蔽日。

老兵们大叫：“娃娃们让开。”三百多胡须发白的老汉随马海渊杀下北源。马海渊双腿夹紧马腹直奔佟麟阁，刀口相撞，佟师长吸口冷气，马海渊说：“老汉我再年轻十岁，定把你娃娃生擒活拿在马鞍上。”卫兵从侧面猛刺老汉的左肘，老汉身子一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