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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张核！先前可是你等帮过王天豹？诸位拦住在下所欲何为？”

林凤娇点了点头，叹息一声道：

“身为凤部曲长，缉拿不法，拦阻恶行本是我份内之事，可这些人身怀斋主之命，我也只能略尽绵薄之力。可惜天豹他，终究还是没能逃过这一劫！受人救命之恩，本不该多言，只是如今形势，妾身却不得不提上一言！”

张核目光微闪，听此女口气似和王天豹颇为熟悉的样子，他并不多话，只是静静看来。林凤娇有些涩然道：

“妾身与天豹皆出自杜浮统领门下，算起来也有同师之谊。天豹之死，我亦深痛之。彼等不义，凤娇亦深恶之。只是，一人之死，数百人偿命，已是够了！妾身想，天豹若有知，当也瞑目，必不愿见公子行此大戮之举！公子，何不就此放手！”

张核面色倏然一冷，淡漠道：

“同师之谊？你就拿这个作为你眼睁睁看着你的师弟，你的救命恩人惨死的借口！瞑目？纵有千人万人偿命，死者又岂能复活！

吾所痛者，非止天豹之死，吾痛人间无道！吾所恶者，非止彼等之行，吾恶彼等已无可救！彼非小儿，有些错，一旦犯下便无可挽回。如今你为彼等而战，彼等何在？可有一人留于此处与你并肩！此等人，当杀则杀，留之于世人有害无益！”

一番话说得林凤娇面色黯淡，却依旧无言倔强持枪横立。张核所言，她如何不晓！只那些人对王天豹下手，却是有斋主谕令在前，她行拦阻之举已属抗命，为不忠之举；眼见恩人死于眼前，而自身独活，此为不义之行；她为凤部千人曲长，见战友危难若再不救，便是失职。

即便她对那些人深为不齿，却不能因此而使自家不忠不义之后，再失本身职责，那便再无节操可言。她也知自家已是有些迂了，职责所在，却不得不行！

看着眼前屠戮数百，依旧杀意盈胸的少年，林凤娇不觉心中苦笑。她便知晓必是如此，终究还是逃不过一战。令她惊讶的是，此刻的张核丝毫怒色也无，明明浑身上下仅只一袭简单虎皮裹身，却偏给她一种极其诡异的优雅之感。便是杀戮，似也可成为艺术般。只有那遍布全身的无数血污，在提醒着林凤娇先前追杀王天豹的四百人，如今是什么下场。

眼前少年优雅从容外表之下，是一颗坚定而执着的狂暴之心。她虽是驭兽斋四英之一，与萧五郎等人并列为驭兽斋年青一代最为杰出卒长，却丝毫不敢轻忽张核的态度。顿了顿，林凤娇才道：

“不论彼等如何，其毕竟是我袍泽！凤娇职责所在，公子海涵！”

“袍泽？”

张核默然。

那三十余人已是跑的远了，无人曾回头望过一眼，在他们心里巴不得二人同归于尽呢。若非是张核目力，一般人已是失去他们踪迹。掏出一块兽皮，轻轻擦拭着毫无血渍的刀锋，张核丝毫不见着急。好半晌，方有悠悠话语响起：

“而今，你**欲战，可知你那些袍泽是如何想？”

“我知道，我太了解他们了！我若战死，他们只会笑一声“傻女人”。我若能与你同归于尽，他们只会欣喜若狂，回头再来抢夺战利，却不会对我有丝毫怜惜之心。”林凤娇却是头也不回如此说道。

“哦？”这次反倒令张核有些惊讶了，此女居然如此大无畏，如斯大德？

“性命交危，心神失守下有此反应，不为过！人在危难关头，若不能坚持心中光明理念，必会爆出最为阴暗一面，人性大抵如此。适才他们方自脱险，便对天豹痛下杀手，便是因此。其中固有丧心病狂者，大多数人却只是在心动神摇之间，盲目从众罢了，其真实心性未必如此。我之所行，固是职责所在，不得不行，却也是我愿意给他们一个机会。”林凤娇再次平静的说道。

张核不觉肃然起敬，此女年纪不大，心态之平和坚定，乃是他平生少见。女儿家君子风范不让须眉，尤其是其心思之通透，尤胜王天豹多多，驭兽斋如李先宁这等禽兽之辈，何其多也？尽不如此女多矣！

只可惜，人心，又岂是如此简单。人若踏出那一步，便再无回头之路，只会在这黑暗之中越堕越深。虽如此，此女之情，当以歌之！

只弹指刀锋，“铮铮”鸣音回荡，漫漫歌声响起：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