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渔夫抱着泥孩子，思忖着要如何安排这个小东西。河里的水“哗啦啦”一阵乱响，沉入水底的女人重新浮上来，像一条没头脑的大鱼，一下子滑到河岸上来。

“啊——”渔夫大吃一惊，不明白她是如何回到岸上来的。女人的头从泥水里抬起来，循着孩子的哭声看过来，乱发下面露出一张苍白的脸，简直和水鬼一个模样。

渔夫抱着孩子走过去。水淋淋的女人喘息着，拼命挣扎，孩子看见她哭得更响亮，女人突然爬起身，从渔夫手里夺过哭泣的孩子，推开渔夫，坐在地上放声大哭。渔夫满心疑惑，站在一边安慰她，心里却十分愧疚。女人根本不理他，坐在那里哭了一会儿，站起来抱着孩子匆匆走了。

夜里，渔夫来到大河边，和往常一样先把网下到河里，自己坐在岸边喝酒。不久，王六郎来了，坐到渔夫身边，拿过来酒壶，仰头喝酒。

渔夫说：“六郎，咱们又见面了，昨天你说的那些话都不准。今天白天我确实看见一个年青的女人，她也确实落进水里，可是她并没有淹死。六郎，你说过的话，一点都不准。”

王六郎说：“是啊，本来就是要那个女人来替我的。白天在水里的时候，我已经抓住她的脚，把她拖到了河底，她马上就要死了。可是我听到孩子的哭声，才知道她还带着一个小孩子。淹死她，等于害死两条性命。我不忍心，就放开了她。”

渔夫说：“难得你这一片仁慈之心，你会因此得到好报。”

王六郎轻轻摇头，“想不了那么远，那个孩子的哭声让我心碎，我无法下手。”

“可是我呢？六郎？”渔夫很生气，一下子嚷出来，“我就不心碎吗？我站在河边，眼睁睁看着那个女人在水里挣扎，像灌了水的狗一样摇着头。她的孩子在烂泥滩上爬来爬去，哭哑了嗓子。那时候，我只要一伸手就能把她拖回岸上来，可我知道，只有她死了才能让你转生为人，我就站在一边看着，不去救她。六郎，今天为了成全你，我坏了做人的德行！”

王六郎很难过：“对不起，以后我会加倍补偿你。请不要生气，可能你我的缘份还没有尽，以后咱们又能每天在一起喝酒，我又可以每天为你赶鱼，对吗？你不觉得这样更好吗？来，老朋友，咱们喝酒吧，离别的时候伤心，重逢的时候应该高兴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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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节：渔夫和六郎（4）

一番话让渔夫的火气熄掉。于是，渔夫与六郎又和过去一样，每天夜里在河边喝酒，喝过酒之后，六郎就跳进水里去赶鱼。

他们这样子又过了十年。十年的时间里，他们喝了许多许多的酒，渔夫也打到了许多许多的鱼。

3

有一天，王六郎告诉渔夫，明天又会有人来代替他了。这次是一个流浪汉，又老又穷，身边也没有什么牵挂，他将成为这条河里新的淹死鬼，而六郎就要托生到人世。

王六郎说：“找到一个替代自己的人真不容易，因为过去我是醉酒以后淹死的，而且死后这些年，并没有把酒戒掉，每天夜里都来这里和你喝酒，甚至比从前喝得还要多。”

“贪酒的毛病使我在阴间等待的时间比哪个淹死鬼都要长。所以，明天我绝不能放掉这个流浪汉。”王六郎说，“如果错过这一次机会，我就永远也找不到下一个替死鬼了，那样，我就会永远留在这条河里，做一个孤孤单单的水鬼了。”

王六郎说：“一想到分别，心中悲喜交加，今天是最后一个与你对饮的夜晚了，我要大醉一场。”

这天夜里王六郎喝了许多酒，因为时间大多都用在喝酒上，他只到河里赶了两次鱼，所以这一个夜晚渔夫只打上来半筐鱼。

渔夫一直陪着王六郎喝酒，但他喝进肚子里的酒并不多，等到王六郎摇摇晃晃离开的时候，渔夫的脑子还是清醒的。

第二天一大早，渔夫没有留在家里睡觉，早早回到河边来，因为他有心事。

渔夫坐在岸边，太阳升高以后，天气变得非常闷热。河岸上空荡荡的，没有打渔人，也没有来往的渡船。一夜没睡觉，现在渔夫困得厉害，他靠在河边的一棵大树上，很快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渔夫被一阵叫喊声惊醒，睁开眼睛，看见前面的河水里漂着一个男人，正在大喊大叫。渔夫走到河边去，水里的男人已经挣扎过来，伸手抓住了河边的一缕水草。

这是一个又黑又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