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吓外人的狼群一说也就土崩瓦解了。
我这头横牛儿从来就不安分守己,做了准村长就更静不下来。竹笋有季节,木耳有否季节我不清楚,清楚的是总有采完的时候。采完了又咋办?黄阳商店卖的砚台在我眼里简直就是破猪糟,能否把水中姬雕刻成砚台去与供销社讨讨价钱呢?这一想,我就有点儿情不自禁手舞足蹈,喊起高牡丹到峡谷挑选了几十团水中姬回来,按其天然具有的纹络品质,整日刀不离手足不出户,精雕细刻至凌晨方罢,上床就齁齁大睡人事不清。
一日起床,地上竟醉卧一张白纸,俯身拾起,乃是一首诗:
硝烟散罢风雨颠
赤墨倒置任魔行
铛酝微露煎明月
枪刺横挑玉兔心
生当人杰鬼亦雄
断肠笑看牛儿勤
昼夜挥剞仿古砚
泼血为墨蘸碧天
诗力透纸背非常深沉,看了有点儿让人想流泪。我没猜出是谁塞进来的,也没猜出是谁写的,因为那笔迹异常隽永,村中似无人能及。而蕴含的意境又绝非我所能诠释。心里隐约觉着可能是张书记,但也不敢肯定。
(2)
这晚,我欣赏了已完成的五方砚台,只觉方方都有巧夺天工之妙,虫鱼鸟兽栩栩如生,花卉林木郁郁葱葱,溪流婉蜒如带,飞瀑溅若墨玉氤氲如烟岚。如果再题句把应景诗词,采用师傅祁老头教的法子使之陈旧如远古,就更是非凡如出古人大家了。不觉沾沾自喜,边题刻诗句边大言不惭地向高牡丹王婆卖瓜,说康熙年间有个雕技神奇的顾二娘,诗题自己砚台“刈遍端州十里溪。”她可能想不到毛泽东年间会杀出一个梅关雪,其砚台“冠盖端歙境山河”。
夫唱妇随。高牡丹正在按我教的法子用泥墨揉搓砚台,她给了我一个媚然的笑,说好看倒是好看,就是不能当饭吃。废寝忘食拨弄了近两个月,不知弄出这几个坑坑凹凹的石疙瘩来干啥?我一惊,不是惊高牡丹不识货,惊的是日月梭得那么快,好像不过是一两天时间啊,咋就过了几十天呢?那我的妈妈、姐姐夏红云为啥还不回来?是忘了我这个女儿、小弟、朋友,留在她母亲身旁了吗?一时好不忧伤。默然了好一会,正想问高牡丹关伯伯回来没有,盛凡和汤灿结伴进来了。二人表情都有点儿肃穆,不是在教堂面对耶稣的那种神圣的肃穆,而是像参加葬礼那种哀伤的肃穆。两人从来说不到一块,你钉我铆,你嘲我讽,同一表情是稀有罕见的现象。我揶揄一瞥:
“二位仁兄咋又想到来小弟寒舍?”
汤灿怔了怔,讪讪的笑了笑,无言。盛凡表情如故,说他是践约来送我画和代汤灿请我做一件手到擒来的事。然后欲言又止。我说,啥事尽管说,不要像以前那样云里雾里和尚念经就行。只要我做得到。
“你做得到,只有你梅老师做得到。”盛凡眼里飘过一丝忧伤,又飘过一丝喜悦,“你听到……听到禾儿最近弹的古筝有点儿不对吗?”
“什么不对?”
“太凄婉了!完全是一泓人间绝唱。是她心中不快?还是担忧村民……请你去看看她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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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凡说着,用一种卑贱的目光恳求地望着我。汤灿眼里竟默然涌出两条溪流。我不禁颤动了一下。由于沉浸在砚台的推敲与雕刻中,窗外事一概不知,自然没听见禾儿的琴声。盛凡汤灿关心如斯,从音韵中揣测弹筝人心情不佳而担惊受怕,足见对禾儿一片痴情。反正小虎也叫我经常去看看他爸,还一直没去,那就做个顺水人情一举二得。我说:
“有啥不行?你们等等,我一会就来。不过,你们一是不要想歪了,禾儿弹筝几乎是婉转动人的古曲儿,最多是想她弟小虎罢了。二是不要抱多大希望我能见到禾儿。”
高牡丹说她好像也有几百年没看见禾儿姐了,跟着我出来后嘴一撇,“哼,刺猬儿想打喜鹊的算盘!又不看看自己那副德性!”我说算盘是小虎送给他们的,人家不打白不打。况且盛凡和汤灿伙儿也是百里挑一。高牡丹咯儿一笑,“笑死人了,他们也算伙子,村里随便抓一个老者出来都比他们英俊十倍。”接着嚷嚷,都是小虎信神信鬼招惹出的是非,说禾儿身体不太好,小虎爱姐心切,去黄阳一巫婆处为他姐算命,巫婆说小事一桩,只要出嫁大喜一冲就好了。小虎深信不疑,紧锣密鼓私下觅起了姐夫,挨了他爸和关伯伯一顿好揍,赵叔黄叔一顿好骂……我没插进半句话就到了张书记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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