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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第1/4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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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映得四周白茫茫的。脚下的路影影绰绰,白的是雪、黑的是水、亮的是冰。他顺着路边的白处走。路是开春时新修的水泥路。虽说镇上三令五申地强调村村通工程,如果不是丁老四,村里就是剥层皮,也不一定修得这么快。西北风卷着雪花直往脖子里灌,他缩了缩脖子,头歪向一侧,加快了脚步。脚踩在积雪上,嘎吱嘎吱的声音引起了狗的警惕,旺、旺旺……起先是一只,接下去是三只、五只,转眼的工夫,就听着村东的狗在叫,村西的狗也在叫,整个村庄的狗都叫了起来。狗的狂吠又引来了骡、马、驴的嘶鸣,此起彼伏的声音,把个乡村的夜晚变成了摇滚的乐场。张文闹不明白,儿子最近怎么突然喜欢上了摇滚乐?砸破锣似的,叫人一听心里就毛躁。这小子,不定哪根筋搭错了。

生产队里的饲养处早就撤消了,可他家里还养着大牲口,就为了种地。现如今,虽说收啊种的用机器,可山坡上那一块块巴掌大的地,大家伙儿根本派不上用场。怪不怪,家里的老叫驴,如今也和他张文一样,只要一听儿子的那盘磁带,不是呱嗒嘴,就是尥蹶子。这小子,整天跟丁家的几个小爹胡搅和,老婆还说跟我一个熊样。老天,丁老四好歹总算死了!要不然,我不光赔上儿子,连闺女也囫囵不了。就冲这,他丁老四的经钱,说啥我也得多传上几个。

西大街掩映在一片若明若暗的神密的夜色之中。各家各户的大门前都挂着一盏灯。年年岁岁,从张文记事起,西大街每年都有一个月的时间,当夕阳西下,牛羊声里弥漫起了归栏反刍的青草味时,家家门前便不约而同地亮起了一盏灯。那一闪一闪的灯影里,可否有着不再飘荡的魂魄?那门前的老黑槐剥落枯叶的声里,是否叹息着一世的悲欢?土坯墙上那一道道的裂纹,是否嵌留过老祖母那瘦弱的身影——逝去的祖先,下临清河的乐园里可否牵念着万般难舍的情?情?情到何时才能了?一个小小的物件,一个小小的举动包含了太多的牵念与寄托,它代代延续着,延续着这不了的情,不是吗?那门前的这盏灯,它蕴涵了太多的情牵。挂灯,每年斋月里灯。只看这灯,小时候见到的是煤油灯,后来是蜡烛、电石灯,再后来是电灯。无论风雪雨霜,这一个月里从不间断。直到斋满月足时,便是一年一度的开斋节。这天,油香弥漫了整个村西,村东的空气中也有阵阵的香气飘过。西大街的人,穿戴整齐沐浴一新,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一起涌向清真寺。村东人只知道村西人正在过他们的年,却闹不明白这“年”,怎么像黄河的流水一样,只是哗啦哗啦的向前流,永远也没有一个固定的日程。

村东村西只隔一条宽阔的大街。六千口子的大村,回民约占五百来人。他们全部住在西大街附近。村子的东北面有座龙王庙,时常有村东的老太太去烧香。遥遥相望的西南有座清真寺,每逢主麻日(礼拜五)少不了的是西大街的人去礼拜。

听老人们说,南青山,北沙石,中间定有黑金子。这黑金子是个宝。村里的人一代代地找,一代代地挖。有人得到了这个宝,但生活并没有因此而变得好起来。他们付出的汗足够把这些宝洗白,他们付出的血足够把这些宝染红,但是他们依旧在找、在挖,就像灯蛾扑火,就像精卫填海。没有人知道这黑金子挖了多少年,也许是上百年、也许是上千年、也许还要久远。虽然,张文算盘打得好,但他算不出这一代代的人到底挖了多少,到底挖了多少宝?过去的也就过去了,勿需再去算,就连最近几年的折腾也让精明的他算不清。

马卫国家的院门大敝着。门前亮着一盏一百瓦的灯泡,很是刺眼。张文眯缝着眼睛,拍打了拍打身上,跺了跺靴子上的雪,径直推门来到了堂屋。房间里暖烘烘的,一股烧烤面食的香气扑鼻而来。马卫国坐在炉口旁,用一只筷子叉着个烧饼,正上上下下地翻烤着。

哟,他张叔,连英忙说,这边坐、这边坐。她起身把炉子旁边的椅子让给了张文。

赶早不如赶巧,老张,你这人真是好口福。看,刚烤热乎来一个?说着,马卫国就把烤好的烧饼递了过来。

我吃过了。这么晚了,咋才吃?说到这里,他猛地拍了下头,噢,你看我,对了,还在闭斋啊。唉,不容易啊。

他张叔,可别这么说,大斋月里,回回家哪有不把斋的?别说这个季节,精短短的个天,就是三伏的大热天,推车子锄地,咱还不是照样把斋?你也别客气,尝尝味道咋样?

嫂子说得是。就冲这夹着香喷喷的牛肉脆烧饼,嫂子,我要早知道就不在家吃了。

哈哈,老张,这美食,你错过了可别后悔啊。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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