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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一顿饭,铁蛋就受了八名年长教徒的叩拜,搅得铁蛋胃如硬块,眼见天光已暗,便寻了个房间休息,不料年纪四十以上的“白莲教”徒仍然络绎不绝的前来磕头,铁蛋只得端端正正的坐在床上,摆出一副活佛嘴脸,直闹了大半夜,方才清静下来。
铁蛋吁出口长气,将身卧倒,以手枕头,望著窗外沉沉夜空,忽地寻思:“师父退出江湖十多年,却仍有这么多人恨他、怕他、尊敬他、崇拜他,师父影响了这许多人的一生……
我呢?世上有没有我这个人好像根本无关紧要,我要是今天就死了,恐怕没有半个人还会记得我,跟死了条狗差不多。提起‘铁蛋’,人家一定都说:‘铁蛋?没吃过。是不是混蛋那一类的东西呀?’
人生在世,像我这样简直是白活了,总得跟师父一样,才不枉来世间走过一道。然而他立刻又想起另一个问题:“师父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师父岳翎的面貌,原先在他脑海中再也明白不过爱开玩笑,凡事满不在乎,专会捉弄别人,一派老不正经的模样。但自从师父“死掉”之后,师父竟逐渐变成了一个谜。
铁蛋知道愈多有关师父的事情,反而愈不了解师父,愈觉得师父陌生。师父的容貌在他心中乱成一堆,他极力想把他重新组合起来,却终于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办到。
“也许世间没有人能了解师父吧?”
他并不觉得师父十几年来一直都在他们师兄弟面前装假,在他看来,师父显现出如此众多截然不同的面目,几乎是应该的。
“人若只有一面,那才可笑呢。”
多半因为师父的影响,铁蛋从未对人类怀有任何美丽的幻想,却持著一种豁达容忍的态度,他不认为师父骗他,就好像他并不真正认为四个徒弟背叛他一样。
他忽然忆起日间王弘道奇异的眼神,不禁用力拍了一下脑袋。“他们所说的‘白莲’东宗副教主岳不党,莫非就是师父?”
许多断枝碎节猝然集凑到一块儿,又组成了另一副面相,铁蛋不由苦笑摇头:“师父的化身简直比观音大士还要多些。他当初为何要入‘白莲教’?为何又要脱离‘白莲教’?他真的偷了韩不群的天书神剑?‘三堡’是不是为了天书神剑才追杀师父?天书神剑和‘三堡’又有什么关系?”
一连串问号被铁蛋带入梦中,转化成一阵阵颇不安稳的磨牙之声。迷迷糊糊睡了一晚,清早起床,信脚走至“白莲教”总坛大门外,只觉天地茫茫,无处可去,复又踅将入来,逼著伙夫弄了一顿好饭,吃饱摸摸肚皮,又走到大门口去张望,忽听得连珠马蹄,降雹一般直从右首滚来,不及眨眼,一团黑墨的旋风已抢至面前,马上一人,正是“搏命三郎”左雷,见到铁蛋,欢呼一声,高叫:“师父,果然有你的!走吧!”
第十一回 奴家手持大刀,关公是也! 奇侠指捏泥团,面子卖乎?
铁蛋大喜过望,翻身跃上马背,二人一骑如飞向西驰去。
铁蛋直劲拍著左雷的脑袋,笑道:“你怎么又跑回来?”
左雷哼道:“韩不群得知天书神剑的下落,都快乐疯了,对我的管束便松了些。我一直不吃他‘来生水镜’那一套,他本还想把我弄去受‘洗脑大法’呢。”
又恨声乱骂赫连锤、李黑两个笨得像猪,竟被小小邪术迷得晕头转向。
铁蛋笑道:“什么‘洗脑大法’?脑袋又不是衣裳,怎么洗?”
左雷楞了一下,转又笑道:“原来师父还不知晓。师父这五个月来,受的就是‘洗脑大法’。”
铁蛋却笑得前仰后合。
“你莫胡说!其实韩不群这老儿还不坏,他把我关在那圆屋子里教我练功哩。”
左雷暗暗叫苦。
“完了完了,看来师父的脑袋已经被洗得不成样子了!”
嘴上试探著问:“你还记得你师父是谁吧?”
铁蛋不由大皱其眉。
“你说话怎么疯癫癫的?莫非也被‘白莲教’的邪法给迷昏了?”
狠狠朝他后脑上一拍,喝道:“醒来!往何处乱走?”
左雷这才放心,笑答:“师父还不知外间消息,据称‘飞镰堡’要在正月月底举办‘人头大会’,邀请‘金龙’、‘神鹰’二堡去参观‘魔佛’岳翎的首级……”
铁蛋听得浑身一震,险些倒撞下马背。
左雷忙道:“师父休得惊慌,依我看,这只不过是‘飞镰堡’耍的障眼法罢了。听说‘三堡’有约在先,谁能取得师祖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