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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被雨困住的城市。

每到夜晚将至的时候，天空就滴滴答答开始落下属于自己的眼泪。究竟是有多伤心呢？怎么七八天都哭不消停？林南站在医院病房的窗前，对着窗外雨下坠的线条发愣。

不知为什么，每到下雨她总会想起王浩温暖干净的笑容。每次看到王浩微笑时露出白到发亮的牙齿，林南的情绪都会发自内心的舒展。

王浩曾经问过她：“林南，我能给你些什么呢？”他看着她，眼神专注而脆弱。王浩其实是一个过于多愁善感的男人，尽管他有温柔美好的笑容。

“把你白白的牙齿给我吧。”林南恶作剧的笑道。

她以为，这不过是个随口说说的玩笑。哪知道，第二天王浩就煞有介事拿了一个精致的盒子递给她。林南展开来，里面斜斜躺着一颗洁白的牙齿。她当即就吓了一跳，急忙扔下盒子掰开王浩的嘴，仔细检查之后发现，果然在隐秘的角落里，缺了一颗。

面对王浩一脸的喜悦神情，林南感到深切的担忧。

这是一个过于认真执拗并且天真的男人。而且，他每一次都渴望得到相应的回报。林南想，像自己这样一无所有的人，拿什么去回报期望满满热情满满的王浩呢？所以那一次，她没有给他一个感动的热吻，甚至于一个鼓励的微笑都不曾展露。她只是张皇失措的退到角落里，呆呆的望着那个坠在地上的盒子和那颗被主人以爱之名抛弃的牙齿。

那一次之后，王浩一个星期都没有搭理她。

林南知道，王浩不会理解和相信她是一个精神世界一贫如洗的女人。他更加无法想象即使自己光芒万丈深情款款，也根本照不到隐匿在角落里的这个贫瘠的女人。他爱她，她知道。但她无能为力也无以为报。

她的爱，早在五年前就给了另外一个男人，而这种给予，无法收回。

父亲在半睡半醒中转了个身，喃喃自语。像是梦到了什么不快乐的事情。林南看到他双眉紧锁，嘴角下悬。她走过去，帮他重新拉上掀开的被角。

父亲好像突然间就完成了由中年到老年的转变。头发花白，行动缓慢，口齿不清。妈妈总说，你爸爸让这可恶的病折磨得一下子老了好几岁。其实在林南的感觉里，父亲突兀的老了十好几岁。

岁月是宇宙间最高明的大盗。它在无声无息中带走你的青春年华，干净彻底、毫无余地。而每个人的青春和健康在强大的时光面前，都是如此短暂瑰丽。

“想什么呢？”一个熟悉而充满磁性的男中音在林南背后响起。

时间一瞬间停止。

无须回头，林南知道杜明驾到。

当年是父亲的秘书，如今已是当年父亲的上级。林南暗自握紧拳头，指甲深深的陷在掌心里都不觉得痛楚。她满面堆笑转过身：“杜厅长，这么有空？”说完用力的直视着杜明，好像生怕自己一放松就会被眼神出卖。

杜明看看还在熟睡的林父，向林南靠近一步。“我刚刚才听说，你回来了。”林南感觉到他的气息盘旋在她额头的上空。五年了！五年后的今天，感觉到他的存在，她依然周身如电击。

杜明看着浑身僵硬的林南，疼惜的叹了口气。他伸出手轻轻握住林南握紧的小拳头，把它拉到胸前，用自己的手指温柔的将林南还深陷于掌心的手指一个一个铺展熨平。

“我原以为，你不会回来。”杜明抬起深情的凤眼，向林南的眼窝深处望去。

“我是为了爸爸回来的。”林南狠狠的抽出还握在杜明手里的自己的手，转过身淡淡回复。五年后再见杜明，她不得不承认，如果这世上有一个人的青春不能被岁月轻易盗走，那这个人一定是杜明。他还如从前一样英俊挺拔。甚至，更胜当年。

杜明的电话顷刻间震颤响起。林南用眼角飘过去看到，他拿着电话踌躇半晌，终将它挂断。“南南，”杜明像从前一样轻声唤她。林南感觉到他的双手紧握着她的肩膀，他的呼吸就在耳畔。

“你回来，我很开心。”杜明将下巴轻轻的靠在林南额头边，双手滑下林南的肩膀紧紧环住她的身体。“五年又四个月，我每天都在想你。”说完，他松开双臂，转身推门离去。

这就是杜明。此时可能还在表达深情，彼时就会迅速转过身奔赴他的锦绣前程。

人虽然走了，气息依然还在。林南终于卸下重重伪装，对着纠缠在她周围的杜明的气息轻轻的说，我也想你。正说着，五年前的眼泪终于爬出了眼眶，落于眼底。

月色中，雨未停，父亲未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