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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伸到地上的排水沟里。在其他干旱地带,枪侠见到过类似的抽水机,但如此大型的倒是头一回见识。他无法想像人们(那些早已逝去多年的人们)挖了多深才探到水,那沙漠底下永远黑色的秘密。
驿站被废弃后,为什么没有人把这台抽水机搬走?
也许是,魔鬼。
他突然打了个冷颤,背部不由自主地抽动了一下,浑身起了层鸡皮疙瘩,然后慢慢消散了。他走到控制闸门边,按了启动按钮。机器开始轰鸣。约莫半分钟后,一股清冽的水流从管子里喷涌而出,流入排水沟,准备重新循环。大约抽了三加仑水后,抽水机戛然而止。这个机器在此时此地显得那样突兀,就像“真爱”这个概念一样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然而机器却是真真切切地立在眼前,像上帝的审判那样真切,它沉默不语,但却能让人想起世界开始变化前的那段日子。也许水泵的运转靠的是原子能,因为方圆几千里之内都没有供电站;假使它用的是干电池,电也早该耗尽了。制造厂商的名字赫然刻在机器上:北方中央电子。枪侠不大喜欢这种方式。
他走回原处,坐在男孩身边。他睡得很熟,一只手枕在脸下。他是个非常英俊的男孩。枪侠又喝了点水,像印度人那样盘腿坐下。男孩像住在沙漠边缘那个养鸟(佐坦,枪侠突然记起来,那只鸟的名字是佐坦)的年轻人一样,失去了时间的概念,但枪侠能肯定自己离黑衣人越来越近了。不止一次,枪侠觉得黑衣人是故意让他赶上的。也许,他是将枪侠玩弄于股掌之间。枪侠很难想像两人正面遭遇时的情景会是怎样。
他仍然觉得非常燥热,但比起刚才,头疼已经好多了。摇篮曲又开始在耳边吟唱,但这次他想到的不是母亲而是柯特——柯特,就像台永不生锈的机器。他的脸上疤痕累累,砖头,子弹和钝器都曾是罪魁祸首;这些疤痕都是战争和他教授战术的见证。他不知道柯特有没有一段能和这些纪念碑似的疤痕相称的爱情。他十分怀疑。他想到了苏珊,他的母亲,还有马藤,那个奸诈的巫师。
枪侠不是一个怀旧的人;对未来隐约的概念和特有的情感个性才让他还不至于沦落为一个没有丝毫想像力的蠢蛋。因此,此刻回忆的潮涌让他颇为吃惊。每个熟悉的名字又唤起其他名字——库斯伯特,阿兰,声音颤抖的老人乔纳斯;苏珊的名字也再次出现了,这个坐在窗边的可爱女孩。枪侠的思绪总是会回到苏珊,回到那片叫鲛坡的草原,回到清海边渔夫撒网的情景。
特岙的那个钢琴手(他也死了,就像其他所有特岙人一样,而且都是死于枪侠手中)知道那些地方,尽管他和枪侠只在那一晚谈起过那里。席伯很喜欢老歌,曾在一个叫“游客之家”的沙龙里弹奏老歌,枪侠无声地哼唱起一首不成调的老歌:
爱情哦,爱情,哦,不顾一切的爱情
看你给我带来了什么。
枪侠笑了,觉得很茫然。我是那个绿色世界,暖色世界的惟一幸存者。对他的怀旧,枪侠并没有自怜。世界冷酷无情地向前走着,而他的双腿仍十分强健,离黑衣人也越来越近了。枪侠睡着了。
5
等枪侠醒来时,天已经暗了。男孩不在屋里。
枪侠站起来时听到自己的关节咔拉作响,他走到马厩门口。旅馆的游廊上一小簇火花在黑暗中跳舞。他朝火光走去,黑乎乎的影子长长地拖在赭红色的光影中。
杰克坐在一盏煤油灯旁。“油在一个桶里。”他说,“但我不敢在屋子里点亮它。太干燥了——”
“你做得对。”枪侠坐下来,看到自己坐下时升腾起的尘埃,但却不在意。他觉得在两人的重压下游廊尚未坍塌,已经是个奇迹了。油灯的火光照在男孩脸上投下柔和的阴影。|Qī…shū…ωǎng|枪侠拿出他的小袋,卷了支烟。
“我们得谈些事务。”他说。
杰克点点头,对他的措词微微一笑。
“我想,你知道,我在追踪你看到的那个人。”
“你要杀了他吗?”
“我不知道。我得让他告诉我些事情。可能会让他带我到某个地方去。”
“哪里?”
“去找一座塔。”枪侠说。他把烟放在灯罩上方,吸了一口;烟随着晚风飘散。杰克看着他,他的脸上既没有恐惧,也没有好奇的表情,显然也没有热情。
“所以,我明天就要动身。”枪侠说,“你得跟我走。还剩下多少干肉?”
“只有一点点。”
“玉米?”
“比肉多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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