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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过了半分钟，他无奈地微笑着，似乎故意忽略了慕容枫的无礼，右手从左肩膀的口袋里取出一支笔，说道：“这是你今早通过《天地玄黄》在慕容枫们＇粉爱＇东部海岸分店预付费订购的商品，来签收一下吧！”

他的声音在慕容枫的脑海里回荡着。凌先生？慕容枫什么时候变成凌先生了？如果慕容枫是凌先生，那么慕容枫是谁？天地玄黄？粉爱？这些陌生的名字都代表了什么？慕容枫看向他，这样奇怪的一身搭配放在他身上显然有些不协调，看上去这么优秀的人居然只是个送货员？

似乎已经是习以为常了，他叹口气，说道：“凌先生，你又不记得我了？”

“？”头痛地摸着前额，车祸时那种撕心裂肺的感觉又回来了，慕容枫发现自己已经站不住了，下意识地，攀在门边的手上使力，毫不容易才再次扶稳。

一抬头慕容枫便看到那人的眼里闪过一丝挣扎。挣扎？

大概见慕容枫扶稳了，他摇摇头，拎起门口那一堆东西，越过慕容枫，便往屋里走，把东西放在玄关的一角。

那人回头看向慕容枫，眼中写着满满的忧虑，说道：“虽然这么说有点唐突，但是，凌先生，你也该注意一下身体，每次都是饿得不行了才想起吃东西。这次怎么还是老样子，看你连说话都没力气。怎么还是那么不会照顾自己？这签收单还是由我代签了！真希望下一次可以看到一个面色红润的你站在我面前。”

说话间，他掏出两张单，想了想，分别在上面签上“凌夜”两个大字，然后将其中一张递给慕容枫。

凌先生？凌夜？

“谢谢！”慕容枫接过那张单，下意识说出了这两个字。

虽然还是有点搞不清状况，但看来眼前的人似乎认识慕容枫。

听着自己虚弱又沙哑的声音，慕容枫不禁皱了皱眉头。

他立马回了慕容枫一个温和的微笑，只是那双清亮的眼睛里还是写满了担忧，说道：“这是我应该做的，你还是先吃些东西，休息一下吧？不要累坏了身子。”

慕容枫点了点头。

“下次见面，凌先生会认得我吗？”

他突然问出这样一个奇怪的问题，说话的语调竟然让慕容枫觉得有些揪心。

慕容枫点了点头，应该会吧？他那双眼睛真的是让人难忘啊！看过的人都不会轻易忘记才是，除非那个人没心没肺，对什么都毫不在意。

他突然放出一个更灿烂的笑容，也点了点头，眉眼间是自得的满足。

看着他帮慕容枫关上大门，听着他离开的脚步声，迷惑中慕容枫又站在门口呆了一会儿，直到重新感觉到那强烈的饥饿感在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里叫嚣，慕容枫才想起刚才那个人带来的东西里，应该会有吃的吧？

缓缓地挪过去，果然在袋子中找到了一些速食品，不过就是些饼干，泡面，矿泉水之类的东西。慕容枫忍不住皱了皱眉头，怎么可以靠这些东西过日子的？

缓缓地翻着袋子里的东西，终于在最底下找到了一排巧克力还有一包葡萄糖，应该是在极度虚弱的时候吃的吧？但这还是让人哭笑不得，就这样补充糖分？

不过，聊胜于无。

慕容枫背靠着门坐下，啃完了他最讨厌的提子面包，喝下一瓶矿泉水。慕容枫吃东西的习惯是，先把最讨厌的吃完，留下最喜欢的，放着慢慢吃。

休息了好一会儿，身上才慢慢有了力气。现在慕容枫要验证第一个猜想了。在屋子的立柜前找到一面全身镜，从遮蔽镜面的那一层浅蓝色布帘上厚厚的灰尘可以看出，屋子的主人大概是不常照镜子。

镜子中的人看上去不到二十岁，经目测大概有一米七五左右，身上那套浅灰色棉布睡衣显得过大，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一头稍显凌乱的黑色碎发，不健康的苍白脸色，细致直挺的鼻子，毫无血色的薄唇，一对稍显暗淡的黑眸大眼，镜中的双眼并没有任何惊恐的神色。

只是，慕容枫应该惊恐的，不是吗？因为慕容枫正在照镜子，镜子里的人却不是他。

也许是照镜子前自己已经有了考量，又或许是经历了那场车祸之后，慕容枫变得无所畏惧了，因为已经体验过所有可能的陌生情绪。刻入灵魂的疼痛，对死亡的畏惧，对生的期盼，也许是经历过一切，于是现在的自己可以那么平静？平静地用目光描绘着镜中的少年，平静地推测着一切可能的前因后果，把那个希望在镜中的面孔里找到慕容枫痕迹的自己深深地压抑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