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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桌上铺开宣纸,提笔,就是月色下的剪影。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手,一张一张,全是梦里人。
邱泽很担心。
他今日休沐,便来寻远衣。可还没进屋,就吓了一跳。
偌大的书房满是画,挂着的,堆着的,铺在桌上的,摊在地上的。
全是一个人。
红衣乌发,朱伞白月。
身姿袅袅。
是个佳人。
画里她背着月光,因此看不出模样,唯有一派朦胧的月影,一纸朦胧的天地。
可即使这样,也难掩盖那人十足十的美貌。红衣微动,朱伞微摇,乌发连着天幕,蜿蜒出深沉的墨色——那是完全未加稀释的浓墨。
远衣的一杆妙笔,不动声色地勾出一场倾城绝色。
邱泽看得愣在原地,“林兄?”
桌前的人还在伏案作画,原来的翩翩公子,此刻一头乱发,胡子拉碴。
听到邱泽声音,并不抬头,反而遥遥掷过一句,“当心脚下画!”
邱泽颤颤问,“林兄,小弟觉得,林家当请个大师来做做法……”
这模样,是狐妖夺舍,还是黄鼠狼附体?
又看看地上的绝色女子,邱泽一惊,莫非是鬼上身!
还是个痴情鬼!
老人说情种难打发,这个如何是好!
林远衣从来都不懂这小文官脑子里的想法,他只赏脸地看了邱泽一眼,嗤笑道,“林家?就我一个了,哪里来的林家?”
一时无言。
远衣原先是有个订了娃娃亲的妻,可人家家里瞧见远衣接二连三地吃霉头。先是父母双亡,又是被楚王挑刺,断了仕途,便铁了心的觉得他必定命数不好,以后是要做鳏夫的,也不敢把女儿嫁过去。
于是前些日子巴巴跑过来退了亲事。
远衣觉得无所谓,也就退了。
这样一来,林家只有一套屋,一个林远衣了。
邱泽干笑几声,眼睛瞟来瞟去都是画,只觉得画上的人越看越眼熟。
似乎哪里看过一样。
他忽然开口,“这不是宋府那一幅画上的人么?”
他前些日子随父亲拜访宋将军时,便看见堂屋里挂着一副美人图。画上的女子斜倚着窗,乌发泼墨,红衣燃火,纤纤玉指执着团扇,掩住半个面颊。独留一双挑起的眼,似笑非笑。那画特别空荡,只画了窗和人,连座下的椅也被红裙遮住,仿佛窗里窗外,除了人,就什么都没有了。
当时父亲正和宋将军寒暄,邱泽坐在下位,满心里奇怪将军府为何会在这么正式的地方挂这么一副画,于是多看了几眼。
现在想来,那女子身上云淡风轻,视天地如无物的模样,同远衣笔下的如何不相似?
因为有了她,于是天地间只剩下纯澈的黑,纯粹的红,纯净的白。用衣承载着红,用肤渲染着白,用发描绘着黑。
她便是苍穹,便是厚土,便是皎月。
除她以外,纸上就是一片空白,天地也是。
☆、长恨歌。无友
不是命数不好,而是天道,已将他驱逐出了人间百态,六道轮回。
原先他其实是天道的宠儿,天资聪颖,一身灵气。对饿死鬼来说,也是上好的补品。
那饿死鬼已经逃出地狱多年,每次都巧而又巧地逃过无常追捕。久了之后,连阎王也摸出了点门路。
这是天道在帮它。
俗语道,月盈则亏。
大盛之后,必有大衰;大衰终了,必来大盛。
生死相依,祸福并存。
于是有了白昼与暗夜,分了阳世与阴间。
可二者既要转换,便不可能永远相对而立。于是又有了半昼半夜的黎明与黄昏,有了来往于阴阳的黑白无常。
可是,还不够。
又或者说,生与死的制衡,光有无常,远远不够。
这才有了轮回门。
约莫千年出现一次的轮回门。
说得好听那叫门,可其实它是一道裂缝。用生人的鲜血和恶鬼的怨气劈出的裂缝。
那裂缝横亘于黄泉路上。
一头接幽冥,一头连人间。
若死气多,便会百鬼暴动判官反目;若生气多,则会瘟疫横行战火漫天。
这就是平衡,平衡生死阴阳。
所以才会有白起屠赵军,黄巢灭唐人。无不是天地间,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