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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列一甲,荣登殿试。
他缓缓睁了眼看去,似乎听得懂他说什么,又似乎听不明白。
不同于其他学子此刻的广结人脉,过了会试他便成日的睡。
大梦一场接着一场。
梦里绵延的雪山,梦里水洗的蓝天。
梦里葱绿的薄纱,遮着一双倾城的杏眼。
为何醒来?如何醒来?
他一时有些懵懂。
这金榜题名,到底是醒着,还是睡着?
童子喜得不成,催着他拿喜钱,给报喜的人。
客栈因着他摘了一甲,噼里啪啦放着炮仗。
底下喧嚣嘈杂,书童笑弯了眉眼。
他扯扯嘴角,面皮却纹丝不动。
这因他而起的喜庆,却独独。
将他堵在了外头。
古人总道世事难料,世事难料。
当真不假。
若是可料,又哪里还是世事?
童子赞他必定大放异彩,官拜翰林。
同路人纷纷贺喜,说光宗耀祖指日可待。
可谁知。
正待殿试,却忽闻今年有举子舞弊,圣上大怒。
所有入围之人,皆遭贬斥,永不再试!
一时之间哭嚎遍地。
他愣愣。
指尖还攥着尚未送出的报喜的家书。
像攥着他十数年的大好光阴。
他垂了眸,将信一点点撕碎。
洒在风里。
功名利禄,梦醒人间。
他其实无甚感觉。
潦草地整理行装,他便携了书童一并回去。
山遥水远,人间寂寥。
方一回乡,尚在城外长亭歇脚,却又听人私语,“闻得苗疆族长的幼女出嫁了。”
他怔怔。
“可别说,那小丫头真是俊俏。”
“人俏,名字也长。”
“似乎说来是叫雪莲花?”
手里的茶已吃光,他仍举着杯,抵在唇旁。
春光正好,草长莺飞。
绿柳依依,东风拂过,柳条缠绵中交错成明眸杏眼。
他低垂下眉目,恍然觉得自己还在京城,十里繁华,笙歌绵延。
明黄的皇榜举于顶上,一点点,碾碎十年的寒窗。
不是不痛,只是那痛一直积攒着着,似乎一年变作十年,十年成了百年。
终于是酿成了一坛陈年的女儿红。
于她出嫁之时,开封见世。
胸口搅成一团,像万条银丝紧勒,勒进心肺。
他猛得抓住桌沿,捂胸急喘。
茶盏碎落一地。
“公子!公子!”
雪莲花开,远山崩陷。
☆、雪莲花。心病
醒来时,见到父母忧心仲仲的脸。
“儿啊,时运不济,怨不得你……”
“莫要再难受了。做不得官,咱就不做了!”
大病一场,父母焦急。
大夫叹息,“这是心病。”
他是家中独子,父母急得双鬓斑白。
连声安慰他,求他不要再想着科举,求他安心过活。
开导他道,“莫在思虑官途,莫要思虑官途。”
他的妻站在一旁,烛火煌煌,看不清,看不清。
平生,便害多情。
他病刚好,就第一次,偷沾了父亲的酒。
从此一醉经年。
醉了,便有梦了。
梦里,灯火阑珊,杏眼依旧。
他本就是顶有才气的人,被家中拘了如此年月,一松开,却铺就无数锦绣华章。
醉与醒已然不甚分明。
这一生,终是被他活作一场大梦。
滴酒成诗,杯酿作文。
笔下赞过无数女子,歌伶舞姬,莽莽春景,所有佳人,都一双杏眼倾城。
父母劝过,直悔当初逼得太甚,叫他此生只为科举而活。
他听着他们的劝,吃着他的酒。
淡漠不答。
痴情种子,无情红尘。
他的妻静得如渺渺死水,有时他吃酒吃得重了,还会忘记她。
香茗冷墨,尽数泼在酒坛下。
成了茶渍,成了污痕。
又是一年元宵佳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