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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三多庆幸自家的地没有种上麦子,而是种了这么多洋芋。而这一切,都源于老黄的死。如果老黄在春天到来之前没有死掉,他爹马善仁肯定会把这些地全部种上麦子,因为毕竟白面比洋芋好吃。而老黄的死;又源于多打柴,多打柴的原因是他把刘巧兰背回家了,刘巧兰又生下了马嘟嘟。这样说起来,马三多就要感谢刘巧兰和她生出的这个儿子了。
饿着肚子的时候,时间过得总是出奇地慢。太阳先是迟迟不肯露出地面,出了地面又犹豫着升不到高空,到了高空又不马上向西天滑下去。沙洼洼人肚子里吃进去的东西越来越稀了,人们渐渐地改变了那种远眺和张望,开始不分昼夜地从马三多家的洋芋地边走过来又走过去。他们像一群寻找骨头的野狗。
他们说:
“哈呀,马三多,洋芋种成了——好家伙,这么多,你肯定吃不完吧?”
马三多拍着光秃秃的肚皮说:
“不光我一个人吃,还有马嘟嘟哩。假如刘巧兰回来了,她也要吃。假如我爹不死,他也要吃。”
他们说:
“那也吃不完。就是你爹不死,加上刘巧兰你们也吃不完。”
马三多说:
“如果小白下了小羊羔的话,也要给它喂一些。”
他们“啊呀”叫出一声说:
“你们家的羊也要喂洋芋吃呀,啊呀——”
马三多给他们笑了笑说:
“你们有你们的白面吃,我可一颗麦子也没有了。”
他们说:“我们已经连一把麸子都没有了,哪里还有白面?”
马三多说:
“那是你们吃得太快了。有白面的时候,你们应当慢些吃,小口小口省着些吃,吃完了,当然就没有了。”
他们受不了马三多的奚落,不甘地说:
“如果不是今年天旱,其实我们还是会有白面吃的。”
马三多向上翻开嘴唇一龇牙说:
“天旱了,偏偏他妈的天就旱了,就把麦子全旱掉了。”
听马三多这么说,他们就走开了。
他们都觉得瞎子马善仁的这个儿子太他妈的不是玩意儿了,以前觉得他脑子里缺点东西,他妈的,天一旱他好像脑袋里又多了些啥东西。
他们虽然走开了,却并没有放弃,他们绿色的目光依旧觊觎着马三多家的那几块洋芋地。
有一天,马三多看见通往他家洋芋地的田间道上,走来一个人。他的身板瘦瘦的,长长的,走路的时候轻得发不出一点声音。他身上的一件蓝布褂子已经洗得看不出颜色了,脸上露出皮包骨头的干枯迹象。走近了,马三多就认出他来了。
他就是丁玉香的兄弟,邻村的木匠,他叫丁玉贵。
马三多拍了拍躺在一块毛毡上的马嘟嘟,乜斜着贼一样走过来的丁玉贵说:
“哈哈,你是丁玉贵吧,你咋这么快就老了。去年的时候;对,就是去年我见你的时候你还没有这么老嘛!你老得实在太快了,我都差一点认不出你来了。”
丁玉贵十分沮丧地说:
“我确实老了,可我还没有生出儿子来哩。”
马三多说:“你这个人太瘦了,你要是再胖一点,说不定就能生出儿子来。”
丁玉贵说:“我是瘦哇,不瘦没办法呀。家里人口多,粮食不够吃,我女人比我还瘦哩。”
丁玉贵听说瞎子马善仁淹死了,他是来要工钱的。
丁玉贵接着说:
“马三多,你今年种洋芋真是种对了,今年咱们那里,麦穗上最多的只结了三颗麦子,你种洋芋确实种对了。”
听到丁玉贵这么说,马三多就很满意地笑了。
等马三多笑够了,丁玉贵又说:
“你应该把那张大木床搬到地上来,就是我帮你们家打的那张大床,就是你和刘巧兰睡觉的那张大床。马三多,大床睡起来是不是很舒服?”
马三多说:“哦有一件事情我想对你说,咋一下子又想不起来了。”
说着马三多拍了拍脑袋。
丁玉贵用他细长的脖子支起脑袋,惶然地咽下一团口水说:
“你再想一想,不忙不忙,你再好好想一想。”
马三多拍着脑门说:
“嗨呀,你看我差点就忘记告诉你了,我爹他老人家死掉了,叫代二他们弄到南戈壁上给埋了。”
丁玉贵叹了一口气说:
“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