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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坐在阳光充沛的院子里听半导体收音机、打瞌睡。段莉娜的兄弟姐妹就不敢恭维了,他
们一个个全都是大大咧咧的,用傲视武汉话的部队普通话交谈,无休止地谈他们的话题,从
中央谈到地方;把军委领导人和军区司令员的名字说来说去,全都不带姓氏,只说某某同
志,搞得像是他们的亲兄弟,牛皮哄哄的。他们根本不在乎康伟业的存在。段莉娜的母亲也
仅限于客气,让保姆做饭,自己根本不下厨。于是,康伟业段莉娜有了第一次激烈的争吵。
康伟业如此强烈的感受和不平在段莉娜看来简直幼稚可笑。段莉娜反问说:“按你的理论,
那么毛主席也不应该住北京中南海,而应该住到湖南长沙的韶山冲去是不是?”康伟业说:
“段莉娜,想不到你是这么刁滑!”
段莉娜说:“是我刁滑还是你农民意识,心胸狭隘,少见多怪?”康伟业把一只水杯狠
狠地摔到地上,说:“请你们摸摸自己的后脑勺,想想你们才进城几天?土腥气掉了没有?
还敢说我有农民意识!”段莉娜的脸都气得发绿了。她最后送给康伟业的话是:“只有不要
脸的人才说不要脸的话!”
这一次争吵使他们的关系濒于绝交的边缘,但是他们周围的人没有让他们绝交。李大夫
受男女双方父母之托,穿梭往来,找当事人双方一再地谈话。大家都认为青年男女在谈对象
的过程中闹一点别扭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有人帮忙和稀泥,一个粑粑就可以捏团圆。康伟
业和段莉娜就这样被很有耐心的旁人又捏到了一起。最后的结果是:康伟业就摔水杯这个事
实本身道了一个歉。众人就对段莉娜说:他道歉了他道歉了。段莉娜紧绷的脸便逐渐松弛了
下来。若干日子之后,在两人融洽亲密的某一个时刻,康伟业戏谑地羞弄段莉娜说:“其实
你根本不想和我吹是不是?其实你在主动追求我是不是?”段莉娜不打自招地说:“臭美你
的吧。”康伟业说:“为什么?我又不是党员,又不是干部,你为什么一见面就喜欢我?”
康伟业没有得到他想要的撩人魂魄的回答,诸如我爱你这种火辣的情话。段莉娜一五一十地
告诉康伟业,一是因为李大夫说他人品好,有知识,很聪明,将会很有前途。二是因为他高
大英武,家庭成份也是革命干部。三是因为第一次见面就给她一张报纸垫石凳,说明她会照
顾人。四是因为他闲话少,不纠缠女性,生活作风正派。五是因为她的中学同学贺汉儒告诉
过她,康伟业在小学就曾经得到过水利部部长的赞赏。段莉娜有点泄气地说:“我个子太高
了。很难找到一个比我高出十五公分以上,又具备各方面条件的人。只有你比较合适,因为
入党问题和工作问题都不是太难解决的问题。”段莉娜清晰地列举出了一二三四五条,这使
康伟业既失望又佩服。他说:“没有想到你考虑问题这么成熟。”段莉娜神秘莫测地说:
“亲爱的,牛奶会有的,面包也会有的。”这是苏联电影《列宁在十月》中瓦西里的一句台
词,它在中国家喻户晓,深入人心,被引申、被抽象、被当作了包含多种意义的弦外之音。
康伟业明白了,段莉娜将动用各种力量来帮助他入党和提干。他感到了温暖,一种窃喜的自
得的温暖。他感激地伸出手去,使劲握了一下段莉娜的手。果然,接下来,康伟业入了党,
提了干,成为了厂办公室主任。在主任的位置上逐渐锻炼出了才干,不久又被调到了物资
局,一去就是科长。康伟业春风得意马蹄疾,两年时间一晃而过。一晃之间,康伟业完完全
全换了一副崭新的面貌。事业上的成功是男人最好的营养,社会的宠爱是男人最好的滋补,
名利简直就是男人生命活力之源泉。康伟业一扫从前的蔫劲和霉味,精神抖擞,容光焕发,
衣服穿得整洁合体,说话自信又响亮,他算得上一个英俊而有风度的男青年了。
就在这年的冬天里,一个星期六的晚上,段莉娜因为她的父母去了外地而特意把康伟业
叫来陪伴她。晚饭后,下雪了,是那种可爱的私语般悄悄而又绵密的大雪。他们在暖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