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部分(第1/4 页)
次年就有了德译本,第三年有了法译本。霍桑家族自从约翰法官死后,终于再一次
迎来了显赫的名望,而且这一次将会长存下去。此后的霍桑度过了一生里最为平静
的十四年,虽然那时候的写作还无法致富,然而生活已经不成问题,霍桑与妻子索
菲亚还有子女过起了心安理得的生活。当他接近六十岁的时候,四岁时遭受过的命
运再一次找上门来,这一次是让他的儿女夭折。与肖斯塔科维奇不断遭受外部打击
的盾牌似的一生不同,霍桑一生如同箭靶一样,把每一支利箭都留在了自己的心脏
上。他默默地承受着,牙齿打碎了往肚里咽,就是他的妻子索菲亚也无法了解他内
心的痛苦究竟有多少,这也是索菲亚为什么从来都无法认清他的原因所在。对索菲
亚来说,霍桑身上总是笼罩着一层“永恒的微光”。儿女死后不到一年,1864
年的某一天,不堪重负的霍桑以平静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一生,他在睡梦里去世了。
霍桑的死,就像是《红字》的叙述那样宁静和优美。
纳撒尼尔·霍桑和肖斯塔科维奇,一位是1804年至1864年之间出现过
的美国人,另一位是1906年至1975年之间出现过的俄国人;一位写下了文学的作品,
另一位写下了音乐的作品。他们置身于两个迥然不同的时代,完成了两个绝然不同
的命运,他们之间的距离比他们相隔的一个世纪还要遥远。然而,他们对内心的坚
持却是一样的固执和一样的密不透风,心灵的相似会使两个绝然不同的人有时候成
为了一个人,纳撒尼尔·霍桑和肖斯塔科维奇,他们的某些神秘的一致性,使他们
获得了类似的方式,在岁月一样漫长的叙述里去经历共同的高潮。
《第七交响曲》和《红字》
肖斯塔科维奇《第七交响曲》中第一乐章的叙述,确切的说是第一乐章中著名
的侵略插部与《红字》的叙述迎合到了一起,仿佛是两面互相凝视中的镜子,使一
部音乐作品和一部文学作品都在对方的叙述里看到了自己的形象。肖斯塔科维奇让
那个插部进展到了十分钟以上的长度,同时让里面没有音乐,或者说由没有音乐的
管弦乐成分组成,一个单一曲调在鼓声里不断出现和不断消失,如同霍桑《红字》
中单一的情绪主题的不断变奏。就像肖斯塔科维奇有时候会在叙述中放弃音乐一样,
纳撒尼尔·霍桑同样也会放弃长篇小说中必要的故事的起伏,在这部似乎是一个短
篇小说结构的长篇小说里,霍桑甚至放弃了叙述中惯用的对比,肖斯塔科维奇也在
这个侵略插部中放弃了对比。接下来他们只能赤裸裸地去迎接一切叙述作品中最为
有力的挑战,用渐强的方式将叙述进行下去。这两个人都做到了,他们从容不迫和
举重若轻地使叙述在弱软中越来越强大。毫无疑问,这种渐强的方式是最为天真的
方式,就像孩子的眼睛那样单纯,同时它又是最为有力的叙述,它所显示的不只是
叙述者的技巧是否炉火纯青,当最后的高潮在叙述的渐强里逐步接近并且终于来到
时,它就会显示出人生的重量和命运的空旷。
这样的方式使叙述之弦随时都会断裂似的绷紧了,在接近高潮的时候仿佛又在
推开高潮,如此周而复始,不断培育着将要来到的高潮,使其越来越庞大和越来越
沉重,因此当它最终来到时,就会像是末日的来临一样令人不知所措了。
肖斯塔科维奇给予了我们这样的经历,在那个几乎使人窒息的侵略插部里,他
让鼓声反复敲响了175次,让主题在十一次的变奏里艰难前行。没有音乐的管弦
乐和小鼓重复着来到和离去,并且让来到和离去的间隔越来越短暂,逐渐成为了瞬
间的转换,最终肖斯塔科维奇取消了离去,使每一次的离去同时成为了来到。巨大
的令人不安的音响犹如天空那样笼罩着我们,而且这样的声音还在源源不断地来到,
天空似乎以压迫的方式正在迅速地缩小。高潮的来临常常意味着叙述的穷途末路,
如何在高潮之上结束它,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