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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静一静想心事的人坐在这里。只要他们面前的酒杯一空,老板马上就会再递上一杯。酒能够带走人们的忧愁,这是当时的人的共识。
通常酒馆是在下午四、五点钟才开始有人进来,一直营业到第二天凌晨两、三点客人才渐渐散去。偶尔也会有人一直待到五、六点,等天色渐明时才叹了口气仍不太舍得离去,似乎一夜的酒精依旧没法消除他心中的伤痛。老板决不会把这些人赶走,反而会打开收音机,让古老的旋律在昏暗的灯光下回荡。
这间酒馆的主人年纪已经相当大了,但粗壮有力的手臂和炯炯有神的双眼使得人们猜测他还不到六十岁,而实际年龄比这大了八岁。他的头发和胡子都已经完全变成白色的了,更衬托出他皮肤的黑。这种黑不是天生的,也跟每天在烈日下搬货卸货的码头工人那种粗糙而干硬的黑色皮肤不同,这是只有常年受海风吹、阳光照射才会有的特殊肤色。老人脸上一道道又深又直的皱纹和满是老茧的双手也在诉说着主人过往的经历。弗利奥•;埃涅科,也就是这间酒馆的主人,他在很年轻的时候就当上了水手,一直到他离开船转而经营酒馆为止,大部分的岁月都是在海上度过的。原本他是在意大利的热那亚开了一家小酒馆,打算和老伴一起共渡晚年,不料一场流行病让老伴过早地离开了人世,从此他就离开了热那亚,独自一人来到位于葡萄牙的里斯本。照他的说法,这里是地中海中最接近大海的地方。
上了年纪的水手都有一个大嗓门儿,那是天天和海风搏斗锻炼出来的。弗里奥也不例外,不论店里有多吵,人们总是在一进门就能听到主人在柜台里的招呼声:“嘿!约瑟夫,进来喝上一杯吧!今天有法国最好的葡萄酒呢!”“这不是强恩么?怎么有空来这儿呢?你老婆不是刚给你生了个胖小子吗?”水手特有的爽朗和热情在这些话语中显露无疑。
不过若是有人惹恼了他,那就像小船遇上了暴风雨一样,除非等他自己停下来,否则没人能阻止。上个月他还把在店里调戏女孩儿的两个年轻人从店里直踢到大街上,大骂道:“你们这两个不学好事的小崽子,下次再让我见到,我就打断你们的腿!”他的声音让整条街的人都把目光盯向两人,年轻人吓得连话都说不出一句,连滚带爬地溜了,到现在也没人在这条街上见过他们。
水手的身体中蕴藏着大自然的力量,有阳光的力量,有海风的力量,还有深不见底的海洋的力量。这些都可以在我们这位酒馆主人身上发现,只要在酒馆里待上半个小时,大部分客人都会被主人的特性所吸引。许多热衷于航海的小伙子都喜欢到他的店里来坐坐,时不时能听到老水手讲起自己在海上和鲸鱼大战的故事,或者是在大西洋的某个岛上看到两手长过膝盖的人的故事。小伙子们都相信他说的故事是真的,打从心眼儿里尊敬他,因此也更加渴望能够亲自出海。
据说老水手有个在伦敦做生意的儿子,生意相当成功,儿子也几次想把老人接去一同生活,都被老人拒绝了。似乎是因为儿子对航海没有半点兴趣,老水手便不太喜欢他,甚至平时也很少提到,倒是十分挂念那儿的孙女儿。他常说孙女儿聪明伶俐,学什么都快,还特别喜欢听他讲关于大海的故事。后来,孙女儿离开了热那亚,被父母接到伦敦之后就再也没见面了。每当他提到孙女儿时,总会眯起眼睛,侧着头,露出难得一见的笑容,好像孙女儿此刻就在面前一样,听者很容易就看出老人对孙女儿有多疼爱。不过,最后老水手总会再加一句:“海拉尔德那个笨蛋,一点儿也不了解自己的女儿。年轻人需要的根本不是什么规矩和礼仪,而是一片能自由航行的大海……”这就是他提起儿子时说的话。这话也常被那些听故事的小伙子们用来反驳他们父母那套“出海很危险”的理论。
现在是下午两点,原本应该是酒馆里最清闲的时候,可以让刚做完美梦重新恢复精神的店主人做一些简单的准备以开始第二天的生意。可是在弗利奥的酒馆中,正有一名少年坐在柜台前的高椅子上。他面前摆着个空酒杯,原本盛的是掺了水的葡萄酒,因为少年的年纪还太小,还不适应酒味,所以老水手特意加水冲淡了些。不过这对少年完全没有影响,他一拿到酒就一口气全部喝光了。
少年大约是十六、七岁的样子,正是充满幻想和矛盾的年纪。一张脸圆圆的,显然还没尝过辛酸和背叛的滋味。他的双眼是极为清澈的蓝色,弗里奥把它们称为是“印度群岛的浅滩”,因为那里的海水深度还不满一英尺,在岸边就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海底的水草或是悠然自得爬行的软体动物。少年的心思可以很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