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部分(第1/4 页)
,微皱着眉头,面容宁静。
从刑讯室到地牢的路空旷阴冷,里头终日不见阳光,从地表冒出来的阴风吹得人直打寒颤。他一步步走着,想起当年暮冬的晚上,他抱着病危的母亲走在街头,也是一样的寒风刺骨,他怀里抱着的,是他一生心系之处,但生死无情,任他痛彻心扉,最后仍眼睁睁看着母亲在他怀里死去了。
在他的怀里,死去了母亲,又死去了父亲,兄弟,朋友。生逢乱世,他一生都在不停地逃亡,流浪,直到被命运捉弄得一无所有,他舍弃骄傲,落草为匪,杀过人越过货,丧尽天良。他原以为他已将一生的苦都吃完了,除了死,世间再也没有可令他惧怕的东西。
不想今时今日,他抱着李见碧,又一次尝到了久违的痛楚。
遇见这人之前,他不知惊艳为何物,不知留连忘返是什么滋味,天上人间,不知还有这样偷偷欢喜,令人愉悦的爱意。
许是他太过没用,那些在他命里出现的人,想留住的,最终一个也没有留住。
范安将李见碧轻放在地牢的石床上,将地上的干草理了理枕在李见碧的身下。两个狱卒在门外不停催他,说范大人,你该走了。
范安将李见碧额上的湿发括到耳后,静站了片刻,转身走到了牢外。他看着两个狱卒将牢门锁上,伸手在怀里掏了一阵,掏出一张银票及几两碎银塞到了那人手中。
范安扯着笑,道:“各位大人审录辛苦,我身上这点银子,给各们买酒喝。”
那两人低头看了一眼,张望了几眼,有些推拒,说大人你这是干什么,我们可不能收您的银子,坏了规矩。
范安直接将那银票塞进了两人的怀襟里,道:“什么规矩,我怎不知道。我就想求两位大人替我尽尽心意,好生照顾一下李大人。东西你们且收着,做到什么份上我不强求。”他说着也不等两人回话,径直朝外走了出去。
范安回到尚书府,将带回来的案卷供词看了一遍。他未提异议,也不过章盖印,提笔却开始写奏疏,说大理寺刑讯逼供,李见碧被屈打成招,要大理寺将案情移交刑部重新彻查。
不想他的奏疏递上去,如泥石入海,没有一点回应。
大理寺少卿三番两次地来府上亲自催他,说李见碧的案卷已交你三日了,你刑部到底什么意思,好歹也个答复。范安说你给我的只有案卷,一份供词,我也理不出什么来,你将大理寺的讯问笔录也给我吧,我看完了,马上就给你答复。
范安以为大理寺不会给,没想到次日便有司直过来,将一叠笔录交给了他。
这笔录中包括之前指认李见碧私通关外,企图谋逆的几个信使的供词。范安前前后后仔细看了,发现这七人的供词有许多细节根本对不上,有些地方还随意涂改过,更令他惊奇的是,这样七份乱七八糟的供词,经大理寺评事整理之后,得出的结论竟然是:证据确凿。
范安气冲冲地赶到大理寺官厅,叫来了当时审理这些笔录的评事,拿着案宗冷笑着问:你们当时是怎么梳理的?这样的笔录,你们竟敢说是证据确凿?!
这些个评事官阶七品,被范安一喝,心里不免惴惴。直到范安说要到圣上那告状,点名指姓地说要撤哪几个人的职,才有人上来跟范安说出了实情:
小的并没有写证据确凿那几个字,这几个字,是梁首辅令我们加上去的。
范安这一惊非同小可,按规矩,大理寺的案卷除了刑部和都察院,别说内阁,就是亲王也没有权利来翻阅的,私自篡改大理卷宗更是杀头大罪,这梁业年到底有恃无恐到了何种地步,竟敢随意写上“证据确凿”?!他当整个大理寺都是他家后院吗?!
范安忍无可忍,他不可能在大理寺闹事,只能又回了尚书府。他饭没吃,连夜又写了份奏疏,弹劾梁业年私改案宗,谋乱朝廷的大罪。
但,便如他前一份奏折一样,任其怒火滔天,一入泥海,永无回应。
范安惊讶之余细想了一下,按刘熙的性格,若看到那样的奏折,没理由一丝反应都无。唯一的可能性,就是那奏折根本没递上皇帝的手中。
范安立即想到,是司礼监的尚中喜私扣了奏折。……………………………又是一条杀头的大罪。
范安气愤之余,突然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原来这就就叫结党营私,不可一世,可凌天子,可藐青天。
此朝公卿,尽出我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他终于明白为何李见碧这样的官宦世家,有势力,有威名,有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