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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桀驻足,沉声发问,“他在哪里?”
董掌柜见过的小展捕快向来平易近人、阳光灿烂,尤其是那朝气蓬勃的笑容,看一眼就叫人从头暖到脚,此时此刻借着客栈的光看清他偏转过来的正脸,顿时吓得够呛,反身想往客栈里跑,腿脚却僵在原处不听使唤。
展桀逼近一步,拇指顶起剑柄,铁器的森森寒光照在掌柜脸上,“他在哪里?”
“他他他……那那那那间……”掌柜气虚得一屁股坐倒在地。
王爷正泡在热气腾腾的花瓣浴里打瞌睡,半梦半醒间,拆房似的轰隆一声,房间的门重重被人踹开,来者一步一顿地靠近,沉甸甸的脚步声中,叶熙明困惑地抓过亵衣跨出浴桶,刚穿上,一柄长剑忽然顺势而下劈开了屏风,视线一触,王爷愣了,无暇顾及淌水的头发,剑尖已经针锋相对,“小保?”除了前所未见的古怪神色,对方的确是展桀。
展桀的怒火在看见他之后越烧越旺,所有遇见他后的倒霉事一股脑涌上心头,开心的被抛到九宵云外,不开心的更加浓墨重彩、深恶痛绝——我经历的劫难全是他一手祸害的,害我断袖,害我从小与家人聚少离多,害我几次徘徊鬼门关,差点连命都丢了!他居然还骗我,他根本就没有喜欢过我!展桀握剑的手猛然一转,撩起剑刃凶狠地划向对方胸膛,幸亏王爷躲得及时,受伤的只是衣服。
“你发什么疯?!”叶熙明边退让边气急败坏。
展桀用行动回答了他——要他的命。
真正拆房的事发生了,先是所有摆设通通在剑气之下粉身碎骨,接着屋顶两根支撑用的横梁四分五裂地掉落,瓦砾成片成片地砸下来,客栈里其他房客虽不确定发生了什么事,但光凭动静就逃命似的跑了个精光,可怜的老掌柜杵在门口举着钱罐子对着人流焦急大喊,“没结帐哪!”分文无收自是不必说,连几个胆小的伙计也避风头去了。
一阵打斗后,叶熙明破窗而出,展桀挟剑追至,两个人又在客栈前的大街上大打出手,年轻的小伙计眼明手快地关上门,和老掌柜一起透过客栈门缝战战兢兢地往外偷看,不肖一会儿功夫,处于下风的白衣男子便满身剑伤、口角渗血。
“这是要闹出人命啊!”董掌柜小声观战。
“小展捕快今天跟中邪似的。”伙计附和。
“去去去,找老席!”董掌柜把小伙计往后门推,到底是年轻人身手敏捷,脚底抹油似的,出门一溜烟跑没了影。
长剑来势凶猛,剑锋变幻莫测,叶熙明根本看不清他招式变化,夜色渐深,招架变得越来越艰难,纷乱的剑影中,所有推挡都只剩下垂死挣扎,毫无反击的余地。
“小保,我是熙明啊……”走神的一瞬,长剑刺入左肩,展桀步步紧逼,直至将他整个人钉在墙上,鲜血沿着剑身喷涌而出,前一刻雪白的亵衣此刻已经完全浸泡在了血海里。
展桀意欲抽出长剑再刺,叶熙明却忽然抬起右手握住了剑身,出人意料地奋力往前迈进一步,任凭长剑贯穿得更深。鲜血滴滴溚溚地在脚边汇聚,眼前的一切正在变暗,展桀的脸也开始模糊,叶熙明停了片刻又欲向前,尖锐的疼痛和逐渐抽离的体温却只由他跨出半步。
“你做什么!”展桀突然之间咆哮。
叶熙明深深吸了口气,想冲他笑,一张嘴却吐出一口血来,自己都忍不住嫌自己狼狈,人轻飘飘的,很痛很冷。
“我问你在做什么啊!”展桀握剑的手不知不觉抖得厉害,深深的恐惧突如其来地将他包围。
叶熙明如愿以偿地抿出一个淡淡的笑容,打累了认输而已,不想被你多扎几个窟窿而已,我想你,想离你近些而已……可是没力气说,他忽然想起老家殇州的松鼠,白雪皑皑的时候,别的松鼠都去冬眠,它们却总喜欢偷偷溜进人住的屋子取暖,整个冬天在你面前钻进钻出活蹦乱跳,不管你欢迎还是不欢迎,望着眼前的展桀,他觉得自己就像一只不遵守自然规律又不受欢迎的松鼠,偏要赖在某地过冬,最后变成现在这副德性,滑稽可笑。
展桀面对他渐渐虚弱的身体,终于明白过来自己在怕什么,怕他消失,怕再也见不到他。脑袋里天眩地转,五脏六肺都好像搅在了一起,一颗心顿时酸痛难当,长剑猛往回一抽,展桀倾身抱住他瘫软的身体重重跪倒在血泊里,哽咽变成了呜咽,浓稠的黑血从嗓子眼里咳出,溅在地上成了一汪冒白烟的黑水。
官府的人赶到时,两个鲜血淋漓的少年跪地相拥,展桀抚着对方未干的头发,闻见的只有浓郁的血腥气,深不可测的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