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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棕见我这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也就罢了,走了一阵子他唱了起来:
“柳下稍,夜未央,树下月影不成双,湖心莲,小舟延,芷风片雾消旧年,家还旧路不曾忘,栏前茎草乱无章,调转路儿回望,仍记得满枝芙蓉少年郎。”
这曲子一听就是来自中原的,阿棕一身游牧打扮骑马又在这草原上前行,原本与曲中意境相差太远。但这首歌似乎是他平日已唱的烂熟于心的,反反复复,自然而然的带上了自己的情绪,少年清亮的嗓音此刻用心吟唱,倒真有几分淙淙如水的韵律。
“曲子很好听,胡大夫教你的?”等他停下来我不由的问。
“还真不是,”阿棕笑起来,“是自小会唱的,怎么学得的倒忘了,但有记忆的时候就已经会唱,我喜欢这支曲子,怎么说呢,唱起来心里暖暖的。”
他又认认真真的唱了一遍,唱毕后略带羞涩的解释:
“其实最后一句我唱错了,应该是‘仍记得半盏芙蓉少年郎’,师傅以前不知道纠正过我多少次。”
“那你怎么不改过来?”
“我唱惯了嘛。”阿棕一耸肩笑嘻嘻的说,我见他这幅无忧无虑的样子,心情也不由有些好转。这样单纯的少年也许正应该永远留在回賀,看病救人,度过忙碌却轻松的一生。外面的世界不会适合他。
“再往前走一阵就是我们与西凉交换物资的市集了。”阿棕指给我看。
“多谢你,往下我自己可以了。”
“我还是陪你走到市集再回去。”
“不必了,”我态度坚决,“胡大夫每天都忙得不可开交,你该早点回去帮他才是。”
“也是。”阿棕想想也就妥协了。
我一夹马肚头也不回的往前行去,马没跑两下子就听阿棕在身后喊:
“记得要回来看我们啊,还有,我可不姓胡哦,我姓宁。”
等到了市集之后我寻了处普通的茶铺子坐了下来,下一步该怎么做这几日养病的时候我也思虑过了,羌西两国休战的事情怎么想怎么透着不对劲,也把我的全盘计划都打乱了,当然,若小舅舅因此无事那就真是太好了。
这几次我翻来覆去想了若干遍,中原居然会愿意出面干涉两国交战,至少宣阳之急是一定解决了,不论是不是仁渊的功劳,他眼下应该性命无虞。可宣阳之战明明一触即发,到底是怎么解决的?我不认为仁渊真有那么大的本事,即使有也不可能这么快这么平稳就过度了。
若说宣阳只是表面恢复平静实际还危机重重也不可能,若真如此魏光澈就不会仍留在燮城。若说他是为了寻我的下落而将国事抛在一边就更不可能了,与是什么人无关,我却是再明白不过的,魏光澈将社稷放在头等位置,哪怕他再宠爱一个人,那在心里也最多是能排第二的。
就比如说他封我的嘉远侯,乍看之下似乎是因为他对我的看重,但他这一步走的巧就巧在在抬我同时反压我的亲族。
父亲早就一点点被剥夺了实权,舅舅被他打发到西凉来,就连卫尚高请封世子的折子也被驳了。这里面每一件事拆开来看似乎也是理所当然,但合在一起就怪了。
官场上有几个人心思是简单的,皇上随便一句话都恨不得一个字一个字的推敲,更何况这样不合常理的事。魏光澈就是看准了臣子的心理才这么做的,看起来像是对我暧昧不明的欣赏,但大部分人都会认为皇上实际是打算将卫周两家贬下去,提拔一个不受家族待见的次子,给个随时都能找由头撤掉的虚名,这样再对卫周实权开刀就没人能说他不顾旧情。
也许魏光澈是真的想照拂我,但若不是在形式便利的情况下他也不可能那么大方干脆。也不能说他做错了,宁愿弑父也要得到江山的人,怎可能让一时的情感干扰自己的决定。
他想削减父亲的实权并不奇怪,但小舅舅……小舅舅虽然是太史令,但他所记载下来的任何一个字都是需要经过魏光澈本人同意的,魏光澈不点头,哪怕他就是偷偷记下了所谓的真相,怕是也没有渠道能流传出去。
更何况我不认为小舅舅会做这种令朝纲动乱的糊涂事,更何况以小舅舅担任的太史令的时间来看,羌无也真没发生过什么值得掩饰真相的大事。
小舅舅心里到底有什么秘密,竟然令羌无和西凉两国的重要人物都惦记着?
凭我目前所知胡乱猜测估计也是想不到的,且搁置一边不论,倒是两国蹊跷的停战是眼前最需要警惕的。虽然明面上说的是中原做的说客,但这等大事既然已经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