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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中还轰轰作响着,有点分不清眼前的景物。
纱帘后朦胧中有个温婉的女子,锦衣纱裙清贵无双,正微垂着头,纤柔的手指拂过宫商羽弦,拨弄出一串串扣人心弦的音律。
起承转合,时而凄婉哀怨,时而欢快明朗,时而含蓄悠扬,时而荡气回肠。便如大珠小珠落玉盘一般清越动听。
门扉敞开,雨打芭蕉的滴答声与那琴音息息融合。
“你知道吗,”那女子开口,嗓音醇柔,似吟似唱,“我苦练琴艺十年,就是想为他奏一曲。”
“我本是魔,是不用如此的……”连连嗟叹,幽幽闺怨,也从她手下的锦瑟中流泻而出。
陈靖仇想说话,才发现自己哑然,他迟钝地感觉浑身无法动弹,四肢被枷锁桎梏着。这是个很不舒服的姿势,手臂拉伸被迫半挂着,后背的伤口似乎已止住了血,很麻木,只下腹仍痛着。
那痛觉唤回了神智也让他舒了口气,只是还并未完全清明,似乎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夜寒湿气入侵,宫衫单薄浑身都冷得失去知觉,时不时瑟瑟哆嗦,他模糊地看着重重幕帘后的倩影。
沉香暗燎,没有人的脚步,踏入荒院。不过是被遗忘了。
女子似乎并不介意他醒来与否,蛾眉轻皱,自语别殇,凝起一川悲愁。
“只可惜,他一次也没听过。”
“他总是在练剑,我喜欢看他舞剑的样子,他一握剑,便仿佛寻回了灵魂。翩若惊鸿,矫若游龙,那般的挥斥遒劲,衣袂飞扬,在那桃花树下震下片片落蕊,宛如天神下凡一般。”
“他说救回母亲之后,便同我们一起隐居,从此不问人间事,不理江山换。南山麓下,竹庐陋舍,夭夭桃花,我抚琴,他舞剑,那场面我构想过无数次。”
“曾经以为,那意气风发的少年人是没有什么办不到的,到现在亦如此相信着。”
女子的脸上悄然滑过一丝异样,转眼恢复优雅,琴音却是骗不了人的,一改先前的柔缓逐渐急快了起来。
“我以为我是懂他的,是
我陪他了那么久,忘记了自己是魔,忘记了利用,真心实意地陪他!”
“他也说他爱我,他是真的爱我吧,除了我他还能爱谁呢?”
陈靖仇吃惊地看着那温柔翦水的眸悄然变红,阴冷聚集。那红里蕴藏着疯狂正一口一口噬心。
手上的动作越来越快,白皙指尖渗出血丝。悠扬的琴声变成折磨,不断重复着,不断震响着,不愿停止,灌入耳中,头痛欲裂。
“我为他孕育子嗣,他为我洗手羹汤,我曾以为那便是幸福了。”
“可是我是魔啊!是魔!为什么……为什么?”
那根琴弦铮地一声断裂,戛然而止,女子怔怔望着自己的手,十指已被勒出血丝。
“为什么……”她的嘴唇微微翕动着,悠悠轻愁缓缓褪下眉心,浮上的却是令陈靖仇感到恐惧的癫狂。
“为什么他不属于我!!你告诉我,为什么?!”
桐木琴摔在地上,生生迸出裂痕。
女人如狂风骤雨的逼问,让陈靖仇不知所措。
“他还能爱谁啊?这世上还有什么值得他可爱的?你告诉我啊!!”
精致的妆容掩不去极端的煞气与暴戾,再瑰丽的外表都掩盖不了内里早就是腐败枯朽,紫黑的指甲在他脖子上抠出血痕。
那质问应该跟他无关的,除了悲哀外他却感到一丝异样的情愫。
“咳咳…他爱你啊……”说不清自己怎么有胆子在魔的盛怒中开口,陈靖仇笑得有点苦,无法抑制心中的一片荒凉。
“你是他的妻,不是么?”
——是嫉妒。
他的孩子叫做宁儿,他的袖管空空荡荡,他的眼里长存寂寞,他常常不对人说话,只对着一只鹰,吐露满腹心事。
他嫉妒,他从来也看不懂他。
“妻……?”魔姣好的容颜有一丝茫然,很快化为嘲讽的笑,“是,我是他的妻。”
“我们有了孩子,他叫宁儿是吧,如此怀旧的名字……”
她自语道,却又慢慢皱起了眉头,“孩子…孩子,孩子!”
“是你!是你们!夺走了我的孩子!!”
一瞬间魔光大盛,陈靖仇恐慌地看着她眼里的暴虐与仇恨,那个温婉如水
的女人不见了,回来的,是黑衣诡秘的魔!
“我是魔啊!魔的孩子,也只能是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