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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仰起头,怔怔看着母亲。印象中她也曾这样慈爱地看着他,抚摸着他,只是当时垂下来的乌黑的头发——她传给他的头发,什么时候变成花白的了呢?
“你也大了,该懂事了。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你自己都应该有分寸了。”
“……”
“画画的事,是我的错,一直把你当做小孩,忘了你也有你的想法,还跟我一样犟……”
她轻抚他的头,眉眼的皱纹在外面透进来的微弱的光线下无比清晰。
她抬起他的脸,细细看去,满脸的爱怜。
“什么时候,都长这么大了……”
外面空调运转的嗡嗡声隐隐传进来,他哽咽的声音撕扯着空气。他把脸埋在她的怀里,颤抖着,咬着牙。她沉默地拥着他,感觉胸前一点点变热,变湿,再慢慢扩大。
母子之间长久以来的隔阂,在这一刻终于消融。
他得到了当初想要的一切,可是那个人已经不要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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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1 章
回到美国后流川离开了纽约,在德克萨斯州买了一栋房子,本来是一位农场主的家,因为要举家北迁所以很爽快地和流川说拢了价格。方圆十里只有这一座房子,孤零零的,从最近的小镇到这里开车要半个小时,周围是一望无际的原野。往往一天都见不到一辆车开过来。
流川每个礼拜开车到镇子上去购买需要的生活用品和食物,镇子很小,只有一家超市,两个面包房和一家便利店。南部的人非常淳朴热情,去的第一天流川醒目的黑发黑眼在镇子上引起一阵小小的骚动,走到哪里都有人打量他,可是目光都是友善的。慢慢混熟以后也会开一些玩笑,起初他极其不习惯这里浓厚的卷舌音,到后来习惯之后也开始喜欢起来。
白天画画,晚上他就关了所有的灯坐在家门口看天上的星星。外面只有夏虫在草中唏嘘的声音,是那种温柔的安静。
他满意这样的生活,简单,宁静,时间被西部的太阳晒得褪了色,连脚步也开始缓慢起来。就这样一天天的过去,渐渐他也开始搞不清楚到底过了多少日子。
他的画越积越多,没有人会来看。
在这个一切讲究快餐式的时代,纯粹的艺术永远无法生存。当对他的狂热慢慢消退下去,当他再也没有别的地方再能制造出流行效应,新闻界就这么轻描淡写地踢开了他。
流川的名字已经被评论界遗忘了。善忘的大众本来就不是一个忠实的情人。
他拒绝了好莱坞让他担任艺术指导的邀请。一些经济公司也对他端正的异国相貌表示过兴趣,他坚决而有礼貌地说不。
他的导师打电话过来找他,劝他抓住机会炒作包装自己,毕竟对于单纯的艺术家人们是维持不了多久兴趣的,只有同时借助其他的东西才能保证始终出现在公众的视线之内。
他沉默以对。
访谈节目从逐渐变少到完全没有,报纸上他的新闻从头版头条到资讯版到娱乐版再到没有。
越来越多的流行艺术家开始出现,人们的餐厅里挂满了他们的画。
这个社会,有的是识时务抓住机会往上爬的人。
偶尔也有人在节目里提到东方的裘德洛,说他是一颗一闪而过的流星,漫不经心的惋惜。
流川很平静地收拾背包,离开了纽约。
他的梦想从实现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龟裂。
他知道为什么总是反反复复梦见在北戴河给仙道画像那天的场景。那时候仙道抿着嘴,很认真地坐在那里,阳光落了一点到他的头上。他其实也有点紧张,拿着笔的手都在抖。
也许他真正的梦想只是在喜欢的人身边静静地画画而已。
也许是他搞错了。
他打开尘封5年的画,一笔一笔继续完成。再放进信封,端端正正写上仙道的地址。
他把信封好,走到信箱旁边放进去,竖起红色的标示。然后转身坐在台阶上,眼睛望着路口邮差过来的方向。
他想他的信现在就像他这样等着,直到被仙道打开的那一刻。
从那天开始开信箱成了他的一个固定习惯,他总是早晨6点起床,按照5年前仙道给他定的食谱吃完早饭,然后背着画板出去写生。下午4点一定要回来,因为邮差会在4点的时候来。
他站在信箱旁边等着,远远看到一辆绿色的车子过来,心脏慢慢收紧。减速,停下,加速,减速。声音远去了,心也慢慢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