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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就是你的亲奶奶。我们就是亲二婶、四姨妈、六舅母和五姐姐。你怎么能想不开,你千万不能想不开。和三喜的事你千万别往心里去,是女人都少不了这一天,等你嫁过去了,这话就不再有人提了,反正是自己的男人,又不是和人家,不就是早了几天么?肉只要烂在自家锅里,就算不了什么。凡事听人劝,你看你瘦的,你看你把自己作贱的,谁不心酸,谁不心疼,好日子还没有开始呢我的好闺女。有我们在,就不答应让你死!
童惠娴流下了热泪。她的手被乡亲们拉住,失声痛哭了,多好的乡亲,多么温暖多么善良的乡亲!我忘不了你们,树高千尺也忘不了根。
这是阶级情。这是冬天里的春天。这是人间的春风。这是生命的源泉。因为苦过你的苦,因为路过你的路,所以感动着你的感动,幸福着你的幸福。
童惠娴咬住下唇,失声说:“我不死,我活着好不好?——好不好?!”
这就好,我们这就放心了。人心换人心,白银换黄金,乡亲们对你不薄,你再想死真是对不住人了。
门外的吵闹声就在这时候响起了,有人要进来,有~个年轻的男人要进来。他操着一口城市口音大吵大闹,他要进来。童惠娴一听到这个声音整个身于就全软下去了。往开化,像一把水银倒在了地上,碎碎的,亮亮的,成了细细的小珠子,没有一颗能收得回来。童惠娴抓住了耿二婶的手,手指一片绵软。她无力的手指在做无用的努力。她的血在往上涌,她感觉到一股恶火正从嗓眼里冒出来,裹住了她,裹紧了她。无数颗金星正从她的双眼里头飞迸出去。童惠娴抓住耿二婶,要过她的耳朵,说:“让大伙走。让乡亲们走。我这儿不要人。”
耿二婶噙着泪,很郑重地点点头,扯起了嗓子说:“大伙儿散了,散了。”耿二婶走到门口去,大声说:“走。快走。童知青说了,这儿不要人,她谁也不见!大伙儿散了,散了!”
推搡和殴打的声音就是在这个时候传到童惠娴的耳朵里的,她听到了有人正在挨揍。童惠娴恶火攻心,说:“别打他,你们别打他。”但她的声音连她自己都听不见了。童惠娴的眼前一片黑。她昏了过去。
童惠娴再一次醒来的时候用眼睛找耿二婶。童惠娴说:“二婶,给我熬点粥。”耿二婶的脸上是喜出望外的样子,说:“你想过来啦?”童惠娴说:“我想过来了。”赤脚医生正从门外进来,天气太冷,他一进来卷进来一股冷气。赤脚医生看了童惠娴一眼,才几天的工夫,她整个就换了一个人了。她的面庞使人联想起纸,石灰,医用纱布,而一双眼睛就像雪地上的反光,天空越晴朗,,、光芒就越寒冷了。童惠娴的黑眼珠再不像流水了,失去了顾盼,失去了眨巴。童惠娴说:“麻烦你把支书给我叫过来。”医生走后童惠娴请耿二婶给她梳头,脑袋却支不住,不停地往两边挂,只好就算了。童惠娴要过镜子,看了自己~眼,镜子像冰,她的一张脸就全在冰的下面了,封得严严实实的。童惠娴就这么望自己,随后把镜子提到嘴边,哈了一口热气。镜子让这股热气弄糊了。村支书的到来同样带进来一股寒气。童惠娴无神地说:“我想到小学里头做代课教师。”村支书听了这句话心里就明白了。这个城里的漂亮丫头还是知恩图报的,还是有良心的,她的良心还没有丢到美国去,村支书说:“你对得起我,我也不能对不住你,过几天你就到商业店去卖酱油醋和糖烟酒!”
‘戏不去卖糖烟酒,“童惠娴说,’哦就想做代课教师。”
腆着大肚子的童惠娴终于变成“童老师”了。“童老师”,多么美好的一种称呼。
童惠娴整天呆在学校里。除了吃饭和睡觉,她整天和孩子们在一起,给他们讲刘胡兰的故事,邱少云的故事,收租院的故事。给他们讲述加减乘除,四则混合运算,公厅与市斤和克的关系。她给他们朗读课文。
夏天的太阳红艳艳,冬季的雪花飞满天。
她教孩子们唱歌。让孩子们站到操场上,手拉手,而她自己则拿了一只小手鼓,有节奏地打起了节拍;
噪啦呼啦多拉多,
学多拉嚎咪来咪,
咪啦嚎咪来多来,
来发咪来多来多,孩子们喜欢她。他们的阅读与背诵都带上了城市口音,像电影里人的说话似的。他们的说话多了“不但……
而且……“与”因为……所以……“,他们在与大人的交锋当中以”童老师“说的作为一种准绳。童惠娴的话是耿家圩子的”童老师语录“,它验证着正误,好坏,一句话,她的话使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