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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世纪(十四)二十年代之后,随着蒙古帝国内部日增的腐烂,各地民变更不可遏止。四十年代时,仅山东、河北地区,就有三百余起农民暴动。——这比六世纪北魏帝国领土的民变,超过十倍,可看出蒙古统治者比鲜卑统治者的残暴程度更要严重。遍地战乱一定引起灾荒,旱灾果然大规模发生,赤地千里,最惨重的是黄河下游,饥馑逼人发狂,互相袭击烹食。一三四四年,黄河又在白茅堤(河南兰考东北)决口,向东倾泻,六百公里狭长地带上的村庄和人民,全被淹没,直入黄海。河水泛滥所及,又增加数十万无处投奔的饥民,成为武装群众无尽的兵源。在千百个群众领袖中,以下页表中所列六个人物,给蒙古统治的伤害最大:
上表显示出两个特征,第一、群众领袖都是平民出身,没有一个是士大夫。说明士大夫爱国的言论多于爱国的行动,即令有行动,也没有影响力。第二、推翻蒙古统治的,只有民变而没有政变和兵变,说明在蒙古帝国里,政权、军权都在蒙古人手中。蒙古人认为仅此一点,汉人就无可奈何,料不到民变一旦发生力量,跟政变、兵变一样地具有摧毁性。
正当汉民族革命排山倒海而起之际,蒙古帝国政府却在决策上犯了一项错误,即引使黄河恢复故道。工程由宰相脱脱亲自主持,一三五一年,征调民夫十七万人,用五个月工夫,把白茅堤(河南兰考东北)决口堵塞,使黄河仍向东北流入渤海。这本是一件建设性的伟大工程,但它选错了时间,尤其是用错了方法;在人心沸腾的年岁中,把十七万满怀怨恨的劳工,从他们的家乡强逼征调,集中在一起。完工之后,又没有妥善安置,而任他们向四方流散。刘福通早就命他的教徒,刻一个一只眼的石人,背上写着:“石人一只眼,挑动黄河天下反。”埋在黄河故道黄陵岗(河南兰考东北)附近。当民夫在施工中把这个石人掘出来的时候,人心大为震动。工程完毕后,除了少部分还乡外,大多数都集结在刘福通的红巾之下,成为主力。红巾,跟二世纪的黄巾一样,是刘福通抗暴力量所使用的一种标帜。
就在同年(一三五一),群众领袖之一的徐寿辉称帝,建立天完帝,占领长江中游,派军进入江南,扫荡蒙古势力。刘福通于一三五五年,迎立白莲教故教主韩山童的儿子韩林儿称帝,建立韩宋帝国,占领淮河流域和黄河以南地区,整个中原进入掌握。
白莲教是佛教中的一个神秘支派,以反抗暴政为重要宗旨,就是韩山童开创的。韩山童曾宣称:“白莲花开,弥勒佛降世。”设立白莲会,吸收信徒。
——关于汉人的抗暴革命,有一个流传甚广的民间故事。据说,刘福通最初在颖州(安徽阜阳)发动民众暴动时,因蒙古“甲主”监视严密,汉人既不能聚会宣告,又不能派人逐家传递消息,无法约定同一时刻举事。于是刘福通请“甲主”准许向家人分送像月亮一样的圆形甜饼,称为月饼,以便汉人为大汗祈福。“甲主”允许了,而月饼中夹有中国字写的字条:“八月十五日杀鞑子。”汉人准备妥当,当晚夜半,所有“甲主”和他的家族,都死在汉人棍棒之下。
——金帝国和蒙古帝国崩溃时,凡在中国的女真人和蒙古人,几乎全部被汉人屠杀,连怀中的婴儿都被摔到石阶上,脑浆迸裂,作母亲的还没有哀号出声音,已死于乱刀之下,凶惨不忍卒睹。然而这是可以理解的,汉人所负的是民族深仇。女真和蒙古统治阶层的残忍屠杀,举世皆知,对被称为“蛮子国”的汉人,更加轻蔑。像兴化(福建莆田)不过一个小城,上世纪(十三)蒙古兵团攻陷它,全城男女被屠之后,就血流有声。侵略者必须付出代价,即令本身没有付出,后裔也要付出。这种付出使人对佛教的因果报应,发生联想,会禁不住悚然叹息。
韩宋帝国宰相刘福通是反抗蒙古统治最伟大的民族英雄,他毫无私心地用他新兴的武装力量,打击当时世界上最强大的蒙古帝国。一三五八年,他于攻陷开封(河南开封)作为首都后,即向蒙古发动总攻,分三路进兵。东路由大将毛贵率领,攻山东省;西路由大将白不信率领,攻陕西省;北路由大将关先生率领,攻上都开平(内蒙古正蓝旗)。东路兵团于扫荡了山东省蒙古人的势力后,直指大都(北京),挺进到距大都只五十公里的柳林村蒙古第十八任大汗脱欢帖木儿,一个标准的亡国型君主,手足失措,准备放弃大都,向北逃亡。但宰相拓拔太平(即汉人贺惟一)坚持固守。毛贵攻击不顺利,孤军不能久留,仍退回山东。西路兵团深入关中(陕西省中部)后,战败溃散。只北路兵团势如破竹,穿过山西,摧毁蒙古所有抵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