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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服得很。”辛楣
来了,知道孙小姐有病,忙说吃饭改期。她不许,硬要他们两人出去吃。辛
楣释然道:“方——呃——孙小姐,你真好!将来一定是大贤大德的好太太,
换了旁的女人,要把鸿渐看守得牢牢的,决不让他行动自由。鸿渐,你暂时
舍得下她么?老实说,别背后怨我老赵把你们俩分开。”鸿渐恳求地望着孙
小姐道:“你真的不需要我陪你?”孙小姐瞧他的神情,强笑道:“你尽管去,
我又不生什么大病——赵先生,我真抱歉——”辛楣道:“哪里的话!今天
我是虚邀,等你身体恢复了,过天好好的请你。那么,我带他走了。一个半
钟头以后,我把他送回来,原物奉还,决无损失,哈哈!鸿渐,走!不对,
你们也许还有个情人分别的简单仪式,我先在电梯边等你——”鸿渐拉他走,
说 “别胡闹”。
辛楣在美国大学政治系当学生的时候,旁听过一门 “外交心理学”的
功课。那位先生做过好几任公使馆参赞,课堂上说:美国人办交涉请吃饭,
一坐下去,菜还没上,就开门见山谈正经;欧洲人吃饭时只谈不相干的废话,
到吃完饭喝咖啡,才言归正传。他问辛楣,中国人怎样,辛楣傻笑回答不来。
辛楣也有正经话跟鸿渐讲,可是今天的饭是两个好朋友的欢聚,假使把正经
话留在席上讲,杀尽了风景。他出了旅馆,说:“你有大半年没吃西菜了,
我请你吃奥国馆子。路不算远,时间还早,咱们慢慢走去,可以多谈几句。”
鸿渐只说出:“其实你何必破费,”正待说:“你气色比那时候更好了,是要
做官的!”辛楣咳声干嗽,目不斜视,说:“你们为什么不结了婚再旅行?”
鸿渐忽然想起一路住旅馆都是用 “方先生与夫人”名义的,今天下了飞机,
头晕脑胀,没理会到这一点,只私幸辛楣在走路,不会看见自己发烧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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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说:“我也这样要求过,她死不肯,一定要回上海结婚,说她父亲——”“那
么,你太 weak,”辛楣自以为这个英文字嵌得非常妙,不愧外交词令:假使
鸿渐跟孙小姐并无关系,这个字就说他拿不定主意,结婚与否,全听她摆布;
假使他们俩不出自己所料,butthefleshisweak①,这个字不用说是含蓄浑
成,最好没有了。① (注:太不够坚强。给肉欲摆布了——下一句是成语。)
鸿渐像已判罪的犯人,无从抵赖,索性死了心让脸稳定地去红罢,嗫嚅道:
“我也在后悔。不过,反正总要回家的。礼节手续麻烦得很,交给家里去办
罢。”“孙小姐是不是呕吐,吃不下东西?”鸿渐听他说话转换方向,又放了
心,说:“是呀!今天飞机震荡得利害。不过,我这时候倒全好了。也许她
累了,今天起得太早,昨天晚上我们两人的东西都是她理的。辛楣,你记得
么?那一次在汪家吃饭,范懿造她谣言,说她不会收拾东西——”“飞机震
荡应该过了。去年我们同路走,汽车那样颠簸,她从没吐过。也许有旁的原
因罢?我听说要吐的——”跟着一句又轻又快的话—— “当然我并没有经
验,”毫无幽默地强笑一声。
鸿渐没料到辛楣又回到那个问题,仿佛躲空袭的人以为飞机去远了,
不料已经转到头上,轰隆隆投弹,吓得忘了羞愤,只说:“那不会!那不会!”
同时心里害怕,知道那很会。
辛楣咀嚼着烟斗柄道:“鸿渐,我和你是好朋友,我虽然不是孙小姐法
律上的保护人,总算受了她父亲的委托——我劝你们两位赶快用最简单的手
续结婚,不必到上海举行仪式。
反正你们的船票要一个星期以后才买得到,索性多住四五天,就算度
蜜月,乘更下一条船回去。旁的不说,回家结婚,免不了许多亲戚朋友来吃
喜酒,这笔开稍就不小。孙家的景况,我知道的,你老太爷手里也未必宽裕,
可省为什么不省?何必要他们主办你们的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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