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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到阿斯特拉罕就逃到波斯去。
为什么决定去波斯,这理由现在已记不起来了。或者只因为我曾在尼日尼市场上见到波
斯商人,觉得非常合意的缘故:他们跟石像一样盘膝坐地,染色的胡子映在太阳光中,沉静
地抽着水烟袋,他们的眼睛又大又黑,好象天底下的事没有他们不知道的。
说不准我真会逃到什么地方去,可是复活节的那一周,一部分师傅回乡去了,留着的也
只有一天到晚喝酒。因为天气很好,我到奥卡河边去散步,在那里碰到了我的旧主人,外祖
母的外甥。
他穿着薄薄的灰大衣,两只手插在裤袋里,含着烟卷,帽子戴到后脑壳,他的和蔼的
脸,对我做着友好的微笑,有一种令人倾心的快活的自由人的风度。旷野里,除了我们两
个,没有别人。
“啊,彼什科夫,恭喜基督复活了。”
我们接吻三次,他问我生活过得怎样,我坦白地告诉他:作坊、城市,一切都已经厌
倦,因此想到波斯去走走。
“算啦,”他认真地说。“什么波斯不波斯呀?见鬼。老弟,我知道,我在你这样年纪
的时候,也想远走高飞。……”他虽然开口就见鬼见鬼的,我听了却挺舒服。他的身上有一
种美好的春天的气息。他显出一副自由自在、自得其乐的样子。
“抽烟?”他问,向我伸出一只装着粗大的烟卷的银烟盒。
这可终于把我征服了。
“唔,彼什科夫,再到我这里来吧。”他向我提议。“今年市场里的建筑工程我包下了
有四万多,兄弟,你明白吗?我派你到市场上去,替我当个象监工的人,材料运到,你收下
来,按时分配到一定场所,防备工人们偷盗,好吗?薪水一个月五卢布,另外每天给五戈比
中饭钱。你同我家里女人们不相干,早出晚归,不要管她们。不过你别说我们是在路上碰到
的,你装做随便跑来就得。多马周的星期天,你来好啦——就这样吧。”
我们象朋友一样分别,他握了握我的手走开去,甚至远远地殷勤地摇着帽子。
回到作坊里,我告诉他们我要走,开始,大半的人都表示了使我感到荣幸的惋惜之情,
巴维尔尤其不好过。
“你想想,”他责备我说。“咱们在一起惯了,你怎么能跟那些杂七杂八的乡下人过
活?木匠,彩画匠……你这是干什么。当家师父不做倒去做香火和尚……”日哈列夫咕噜
说:“鱼往深处游,漂亮小伙子却往狭处钻……”作坊里给我举行的饯别会,是很愁闷而枯
燥的。
“当然是什么都应该试一下,”醉得脸发黄的日哈列夫说。
“不过最好一下就抓紧一件什么做下去……”“做一辈子,”拉里昂诺维奇低声补充说。
但我觉得他们这样说,是勉强的,好象只是一种义务。我同他们联结着的那根绳子,好
象立刻霉断了。
喝醉了的戈戈列夫在高板床上发着沙嗓子说:“我一高兴,让你们都到牢里去。我——
知道秘密。这里有谁信上帝呀?嘿,嘿……”和平时一样,墙旁边靠着没有脸部的未画完的
圣像,天花板上贴着玻璃球。早已不在灯下做夜工了,它们好久没用,罩上了一层灰色的尘
土和煤烟。四周一切,都深深留在我记忆里,就是闭着眼,在黑暗中,也看得见地下室的全
景:所有的桌子、窗台上的颜料罐、成捆的画笔和笔插、圣像、放在屋角上的脏水桶、水桶
上面消防夫帽子似的铜的洗手钵、从高板床上垂下来戈戈列夫的发青的象淹死鬼的脚似的赤
脚。
我想早一点离开,但是俄国人是喜欢拖延悲哀的时间的,同人分别,也好象做安魂祭一
样。
日哈列夫把眉头一动,对我说:
“那本《恶魔》,我不还你了,你愿意算二十戈比让给我吗?”
这本书是我的,一个当消防队队长的老头儿给我的,我不愿意把这本莱蒙托夫的作品让
给别人。但我不大高兴地说,我不要钱,日哈列夫也就不客气把钱收进钱袋里,坚定地说:
“随你便吧,不过书我不还你。这本书对你没有